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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陕志总序 南宋 · 李流谦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三、《澹斋集》卷一四
岁在戊子大丞相仁寿虞公宥密宣威井络之区,故大丞相忠献张公之犹子利州路提点刑狱某告公曰:「叔父往当屯难之初,总诸使保釐陕蜀,有大勋劳于时,岁月荒老,其事灭没不著,志士为之衋然。
今公以伟烈殊庸,实踵英躅,名德后先,炜煜相望,愿裒其遗绩,庶有纪焉,以诏后之人」。
公曰「是吾志也」,亟命其属李某,使为之。
某既受命,即退而诹诸耆旧,访之老校退卒,皆仅有存者,而莫能端倪。
又求之于腐简破牍,昼窗夕灯,翻绎究索,卒不见畦畛。
盖戎幕屡迁,年所多历,脱亡沦散,文缺不具,或一岁粗存数月,或一事仅涉梗概,既不可以日月系次,又不可以本末首尾相发明,含毫吁嘻,亡所措手。
私所震惕,大惧无以塞责。
于是随搜阅所获一二掇拾,凡切军民大计,关邦国至谋,悉以类从,别为十门,门各叙其大凡,为二十卷。
建炎三年夏六月,终绍兴三年夏四月
取公制词有曰「分陕宣威,方重专征之寄」,又曰「周东征而宅洛,盖资分陕之雄」,名之《分陕志》。
虽纪载芒略,论述芜鄙,未足以铺张扬厉万一,然异时或有见闻之博,或逢编简之遗,增阙补残,往往可为全书。
因妄论之:自海东之窥觑中原,凡吾号天下劲兵处,凭固负阻,鬼不得窥,而长戟临之,四面瓦解。
当是时,敌之横行吾国中,如游其园观林囿;
吾城邑,如探囊物,振槁蘖而仆败屋。
独至于蜀,殚其彊悍之力,磨牙摇螫,期于必取,然终不能以一毫得志,卒之摧衄挫败,覆军杀将而去。
蜀之为蜀,鼎然不动,而三吴近甸,禁籞不惊,亦倚我上流之重,畴庸第劳,顾将谁属?
不有我忠献公,久矣其不国矣。
某尝夷考其粗,大抵公忠义根于天性,智鉴绝于人群,视敌之不殄除,两宫之不旋,翠华之不复,舆地之不归,如饥不食,渴不饮,亲戚骨肉之陷乎水火而不救。
是以虽一身孤危,隔绝万里之外,而雄心义概,愈久愈确。
观其勇于敌忾,力于卫上,明于料敌,果于制胜,善于任使,勤于听纳,宽于抚士卒,仁于爱百姓,至控扼险阻,绥集流散,招徕叛亡,奖激忠义,堤制边陲,整治器械,经理财赋,地非一所,事非一目,治非一人,而公精神之所旋斡,心虑之所周营,朝飧失箸,夜寐推枕,盖无不用其至。
虽深略秘画,长筹远算,所以克复神州,再造王家,不容觇而窃议,独措之事为,其勤过于周公盖如此。
使当时少假漏晷,必如公志,则枹罕醢木,燔老上之庭,返故都之驾,唾手为之矣。
方公以便旨行事,事有因时制宜者,公初不以为成制。
譬之刍犬既陈,樵苏随之。
然今姑存不去,亦欲著公所以用蜀有不得已。
文中子诸葛孔明曰:「使而无死,礼乐其兴乎」?
孔明于蜀,其身未尝一日不在兵间,其设施未尝一日不在军旅,文中子何用知其兴礼乐?
盖以蜀观孔明则不然,以孔明孔明则然也。
吾尝论公亦云。
嗟乎,当孔明时,荆州入于吴,其后渭南之屯,亦落落不合,然司马仲达观其营垒,叹其奇才,至今论三代之佐必归之。
夫知论孔明则知论天下士矣。
某之先君子,实出忠献之门,而某铅椠伎薄,猥辱相国虞公之所委属。
仰惟公护蜀之功,与忠献匹休,今又以格天事业,光明一时,诵古今誉盛德者,杂然陈前,乃推美于前哲大老,不忍其故实刓落,将有以发挥表揭之,而付之蕞尔生,顾某何敢以不腆辞!
是用薰沐纂次,且再拜而为之序。
《使事经始》。
建炎三年四月,以复辟元勋,自尚书礼部侍郎知枢密院事
五月,除川陕宣抚处置使其冬至陕。
初,公被旨以便宜行事,事皆专决不中御,其抚临既广,而权寄优重,又今昔所无。
盖其金石一心,精贯日月,上无嫌猜,下绝谤疑,故能以一身任天下之重,展尽忠力,几成克复之勋。
然当大将鼓旗初建,必有恢拓宏远之规模,鼓舞震惊之号令,书之策牍,以备采择,而脱略散遗,不具彷佛。
今姑得其入疆之始所行下诸路约束,录之为《使事经始》,仍以临遣诏书冠其首,其详则见之逐门。
《督励勤王》。
《传》曰:「求诸侯莫如勤王」。
当敌人方张不制,噬啮四出,天子为之奔幸,于吴于越。
而清跸所至,敌则随之,戈铤之气,烽燧之烟,几于凭陵翠华,熏逼黄屋,而犬鼠蜂蚁,投隙窥便,又乘之而奋。
当是时,九庙之辱,万乘之危,殆一发如也。
公拥重兵,邈在万里之外,警堠一闻,背不帖席,慷慨愤发,纠督戎旅,即日于迈,先声飙驰,敌为夺气。
盖其以身徇国,不偕敌存,素志然也。
《易》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
公之谓欤!
今录其事,为《督励勤王》。
《振举军政》。
陕西诸路号劲兵处,其骑射骁捷,击刺犀锐,实冠天下。
自公仗钺专征,尽获诸将,前茅始憩,一号令之,旌旗变色。
于是纪律之不张,法制之不严,器械之蛊敝不饰,事艺之阅习不精,诸屯虚额之不充,疲癃懦怯之未汰,公皆笃意缮治,励精谨敕,责训练则程式可稽,课勤惰则赏刑必行。
又遴择将帅,属之兵权,授以成算。
吴玠等雄鸷沉毅,忠义体国,策略兼人,名万人敌,皆公首自甄识,拔之裨伍,以卒成大功。
其间伉扈难制,或委甲弃军,亦随以剪馘,不复顾惜。
拊摩士卒,不啻子姓,药伤补败,第功次劳,常若不及。
故能以一隅全力抗堂堂大国,此则公驭军拊众之大略也。
初川路禁军无将领统隶,公始创为四将,俾之专意练习。
又山前所屯多为西兵,边遽俄至则尽甲而出,故自利以南,荡无藩篱。
公命于成都潼川等戍守东兵及厢军递铺并弓兵,料简少壮,分屯结队,以严备禦
既又招填弓箭手,复其征徭,赋其土田,授其鞍马,又增置诸县弓卒,又劝募土丁乡豪,使自为战。
其他名额,有号「勇毅」、有号「赤心」、「雪恨」、「报雠子」,悉团结有法,廪给有程。
至于不吝金帛,市马西陲以足战骑,皆公用力于戎旅。
其概可得而纪者,因总之为《振举军政》。
《讲析货源》。
公初为茶盐榷酤法,其奏札云:「臣到兴元,取会四川见管金帛钱物,除建炎三年上供并应副陕西河东衣赐物帛,见行拘催,其已前年分积下钱物,缘建炎元年朝廷催促诸路并纲起发赴永兴军凤翔府下卸,准备缓急支用。
金人残破,尽数失陷。
后来收簇到钱,王𤫉驻军兴元,半年之间,支过一百二十馀万;
成都帅臣卢法原杨可弼都统制五月之间,支过八十馀万;
可弼乞罢,续差利路钤辖李君陈代之,四月之间,支过五十馀万;
建炎三年节次承朝廷指挥,支拨应副陕西诸路籴米等,计川钱一百三十馀万;
陕西节制军马王庶、曲端、王似共取拨过四百馀万。
因此储积无几。
今屯兵十万,日费浩瀚,道路阻远,东南财赋既不可调运,解池未复,商贾不通,臣见行措置茶盐榷酤,讲究利源,为经久之计」。
公之奏牍如此。
其后臣僚札子亦云:「川陕初用兵时,调度费出悉仰公帑,是时所用者,州县之纲运、常平之储积,而总领财赋司又为酒法、盐法、增钱引之法佐之,取给于此而已,不及于民也。
其后费用稍广,总司之法、纲运之物,岁入如旧,始不得已而取于民。
于是有对籴以税米轻重为率,有激赏绢以和买多寡为率,有折纳和买布以市值为率,有增敷役缗以加倍为率」。
某尝窃观二劄,因以考向之征输赋徭,凡所增名色,诚非得已,盖边屯如云,张颐仰哺,一夫不饱,狼拿蛟搏,变且不测,如之何而坐视?
然当是时,百姓知官用其力,还以卫之,亦乐输亡少靳。
又公建置约束,初不以为永制,形之剡章,著之号令,人户知之。
盖其本志,将期混一之后,尽取而复除之,惜乎其不遂也。
今取自公以来,凡经理财赋等类录之,以为《讲析货源》。
若籴买运漕,事实繁劳,不可不著,而间于科调,有所蠲放,以示宽恤,亦公护念吾民之至者,并附于篇。
《控禦阻隘》。
敌自入吾中国,其顺利驶捷之势,不啻高屋之建瓴水。
凡形胜地,若太行之险、浊河之悍,平时有国者恃以为固,一旦半夜失之,如寐如醉,天下由是土分瓦解矣。
嗟乎,斯亦可谓一时之彊也!
及其垂头秦、雍,睥睨梁、益,雍容嘻笑,意谓功在晷刻。
然尽智殚力,玩岁淹辰,终不能尽如其志,虽初志仅伸,亦继以挠败。
夫何故?
盖以精神折其冲,以策略制其命,而又下收刍荛,善任帅牧。
凡敌密谋秘计,意所从入,皆先机临控,尽得其要,如窒鼠之穴,塞蚁之封,使不得肆。
是以虽纵横冲突,左瞰右睨,卒亡所措而遁。
《传》曰:「圣人有金城」。
夫金城岂地形之谓哉?
若公者,其足以当之矣。
今姑录当时所以捍蔽蜀门者,为《控禦阻隘》。
《课诱耕垦》。
食足则兵彊,谷粟富则食足。
然谷非天雨而鬼输之也,由乎土之滋殖而已。
旷土未尽辟,则廥庾无见粮,取之它境,费倍而力艰,然岂无术以济此乎?
籍不耕之田而课之耕,尽地利之入,佐飞挽之乏,远迩不病,公私俱给,此匪策之上耶?
关外之地,自经敌人蹂践,居者涣离,千里膏沃,鞠为莽,师屯十万,仰食三川。
漕舟相衔,填溢江流,蜀固不胜其困矣。
公悯然念之,垂意穑事,将有以少纾其力。
于是选信使、择才吏而分属之,优假耕夫,贷其种粮,资以牛具,且揭赏格以督守令,薄敛入以裕贫民。
未几,人争慕向,执耒耜者云集于南亩,荒畴废壤,尽入垦锄。
向之蒿藜之场,弥望皆黍稷矣。
噫,公于兵食可谓知所先务,顾独无纪,可乎?
今录之为《课诱耕垦》。
《奖激忠义》。
死,人之所难,死于国有义且有名为尤难。
当敌燄熏灼,金石为摧,孰有以甚爱不赀之躯而横当之?
志士仁人,执志坚,择善明,遇所不幸,不暇有所回恤,视破头颅、抉支体,殆饮食谈笑事。
然非在上者别异而甄明之,则杰魄壮魂,终亦埃灭澌尽,顾何以慰已往而劝方来?
故公于死事尤恳恳致其情,既已显宠其身矣,又廪其家、录其孤,岁时奠祭其墓,大者则庙貌而奉尝之。
犹未厌也,又命幕府裒其功状,列其姓氏而登载之。
时我先君起部实秉笔,初得九人,记而刊之石矣,又以效忠者众,前刻未尽,嗣为集记。
其所以昭著武功,揭示英节,与夫推明公无德不酬之意,粲然备具。
今录其事为《奖激忠义》,且列两记于前云。
《招纳畔涣》。
枭狐不祥,喜乘暝昏;
蜂虿有毒,忽出怀袖。
自昔运丁否剥,衅生仇邻,干戈相寻,四海横溃,坤维乾纽,解弛决裂,则必有丛凶啸妖,投间窃起,或睢盱薮泽,或倔强城池,因之骚动一方,鱼肉赤子。
又叛隶亡将,去顺效逆,助桀吠尧,迷不知复。
其间虽有专地中立,阴拱坐观,然未深明去就,尚睽皇化,于时将震以威、角以力,岂惟重伤,且自新路绝,盍若推赤心、布大信,与之更始,恩柔惠来,指以新路,材者缘以自助,下者使复齿于平人!
涵育之仁,孰大于此?
此公所以于盗贼亡畔,专意绥集,初不以杀戮为事,用是道也。
今录为《招纳畔涣》。
若西南裔夷,时方艰虞,往往或肆猖獗,于防制之道,尤宜汲汲,今亦附篇末。
《纪载隽功》。
自昔成事济功,决于一胜。
楚以钜鹿,汉以昆阳,吴以赤壁,晋以淝水
或用霸诸侯,或既兴坠绪,或因之鼎立,或不遂衰亡。
和尚原蜀之喉衿,盖吾恃以为险,资之立国。
方敌锐意深入,雷轰电驱,势不留行,而公委任名将,逡巡却之,尸其渠首,歼其朋类,暴骸积甲,几若丘山。
盖自其内侮以来,摧折破败,未有若此之甚。
发舒义士之愤,摧败强敌之气,铿鍧伟绩,震耀一时,梁、益奠枕馀四十年,皆公之力。
故制胜克敌,他尚多有,而系蜀存亡,实在兹举。
当时幕府有《原上纪功碑》,又朝廷加公亚保吴玠策勋赞书具在,今皆列于篇,盖以侈公休烈,使蜀人知今日生养食息之恩,爰自公始,不其伟欤!
《割隶郡邑》。
天下郡邑,建置有成法,封域有常守,掌在职方,莫或易之。
属当纷攘,地形之所临制,军师之所出入,昔非扼塞者,今往往为重镇要区,列戍分屯,有不可以仍旧,要当因时度宜,割部属以便控禦。
故有升小为大,易彼隶此,大抵率从权制,非刻舟胶柱者可与共议。
因录之为《割隶郡邑》。
李清臣门下侍郎元符三年四月癸丑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五、《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一
朕初嗣服,永惟天下之重,若涉渊冰,未知攸济。
实赖左右辅弼之臣,交修不逮,以共济于艰难。
肆求其人,图任惟旧。
具官李清臣身兼数器,识造万微。
奋由贤科,亟阶膴仕。
夙富高明之学,发为经纬之文。
逮事元丰,擢跻右辖
被遇绍圣,进陟西台
蔚为社稷之臣,式展股肱之力。
肆予访落,思见其人,召自帅垣,典司宗伯
无私党游谈之助,有大臣独立之风。
蔽于朕心,登贰左省
夫维时维几,所以成天下之务;
惟和惟一,所以底烝民之生。
益懋猷为,对兹眷倚。
往祗明命,尚既乃心。
赵挺之尚书右丞崇宁元年五月庚辰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五○、《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一
得人谓之仁,虽圣王之难事;
见贤而后用,乃天下之至公。
眷我骏良,宜登辅弼。
具官赵挺之仁义重而名节著,志意修而富贵轻。
不磷不缁,盛矣难污之行;
弥明弥壮,超然特立之心。
更是非之最多,终理义之自得。
屡周岁律,绵历从班。
明君臣父子之恩,辨好恶是非之党。
善人是赖,公议是修。
总辖中台,故以命尔。
正直是与,克谐梦卜之求;
道德一同,益懋赞襄之力。
往祗厥位,永孚于休。
试礼部奏名进士制策崇宁二年三月八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五二、《宋会要辑稿》选举七之三一(第五册第四三七一页)
昔者圣人之用天下也,任之以道,立之以政,乂之以人,故敷五典则逊,修九功则叙,迪百工则釐,绥四夷则服,朕甚慕焉,而未知所以为此之方。
永惟先帝盛德大烈施及后世博矣,追而复之,罔敢坠失。
盖以恩睦族,故为之品制禄秩而辨疏之等;
以经造士,故为之众,建师儒而兴庠序之教。
平其市价,通其有无,以修理财之政;
明其功赏,复其境土,以宣禦戎之威。
彰善瘅恶,以明君臣、父子、兄弟之义。
凡此于朕志,谓庶乎其可矣。
然而道德之难明,风俗之不一,何也?
仪刑缉熙,欲其效见有加而泽被生民,赖及万世,则必有道以致于斯也。
子大夫其悉意为朕言之无隐。
朝散大夫天章阁待制左谏议大夫王雱临川伯制政和三年正月癸酉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八四、《宋大诏令集》卷二二二
化民成俗,盖法本于尊儒;
崇德报功,必恩隆于赐爵。
追怀俊杰,宜有褒扬。
故任朝散大夫、充天章阁待制、行右正言侍讲南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左谏议大夫王雱,识造渊微,学通伦类。
世济其美,传家何止于一经;
立之师,垂范不刊于千载。
斥传注词章之俗学,阐道德性命之微言。
士始见于指归,功有裨于教化。
酬其稽古之力,属我右文之时。
爰命疏封,并加异数。
图形先哲之列,从祀圣师之庭。
蔚有光于宗儒,用申劝于多士。
庶其知识,亦克钦承。
可特封临川伯
皇太子妃御笔政和五年三月二十九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九○、《宋会要辑稿》礼五三之一五(第二册第一五七○页)、《宋大诏令集》卷二五
朕嗣有令绪,惟怀永图,御于家邦,预建太子,若古之训,扬于大廷。
以笃君臣父子大伦之恩,以立宗庙社稷万世之本。
无疆之恤,申命于休。
年既冠于阼阶,礼及时而有室。
立之配,以宜其家。
可令有司选皇太子妃,仍讨论典礼以闻。
李邦彦政和八年二月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九九、《景定建康志》卷四、《山左金石志》卷一八、光绪《曲江县志》卷六
朕承祖宗遗休馀烈,崇经术,设学校,兴贤能,以待天下之士;
高爵重禄,承之庸之,以待士之在官者。
盖与之修政事、理人民,以立太平之基,致唐虞三代之隆。
宜有豪杰特立之材,忠信志义之人,比肩相望,焜耀一时,为世盛事。
而比年以来,怀僭乱之异谋,干殊死之极宪,如赵谂、储侔、王寀、刘炳之徒,或贤科异等,勋阀世胄,或出入禁闼,侍从领袖,为󲦤绅士大夫之大辱。
闾巷无知愚夫愚妇之所愤疾,武夫悍卒未尝知书者咸羞道而喜攻之。
其故何也?
岂利心胜而义不足以动之欤?
抑劝导率励之方有所未至欤?
夫经传所载君臣之分,忠义之训,荣辱祸福之戒,岂不深切著明?
今诵其言而不能效之行事,深虑薄俗浸渍,士风陵夷,失崇养之指,害教化之原,为天下后世笑。
卿当师儒之任,以学行致大官,其思所以劝励与起,俾知尊君亲上之美,无复暴戾邪僻之行,以居德而善俗,以化天下与后世,称朕意焉。
故兹诏示,奉行毋怠。
李邦彦
诛姚立之等诏政和八年六月二十八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宋会要辑稿》刑法六之二三(第七册第六七○五页)
朕惟先王以仁为恩,以义为理。
仁之施者惟恐其不博,而义之尽者有所不为。
朕奉承祖宗令绪,德泽之美,垂休无穷。
稽唐虞忠厚之政,解汉唐严苛之法,所以惠天下者甚厚。
比年以来,内自畿甸,外薄四海,民重犯法,囹圄屡空,而逆乱之谋,谤议之言,与夫妖妄矫诬、撰造非语,不在于乡闾之小民贱吏,而出于勋臣之世,禁从之间。
庠序崇养之士,迭相附会,以伪为真。
朕照知邪谋,俾加验治,至于旬浃。
踪迹既露,乃命有司佐以近密,研穷究赜,情犯斯得。
尚虑狱词或出诬伏,诏遣审录,至于再三,阅实无爽,一听以法,无加损焉。
立之、王大年一介贱士,不足比数;
刘炳出入禁闼,腹心之臣,王寀儒馆通籍,勋阀之后,而议论交通,踪迹往复,诗歌酬唱,辞所连逮者三十人。
悖逆不道,谤讪妖讹,载籍所未尝有,人臣所不忍闻。
立之大年、寀诛止其身,家属悉原;
特贷死,长流海外,又听其子随逐。
非故屈法宥奸,盖所以体天道之贵生,视斯民之觌德。
故兹诏示,可出榜朝堂,布告在位,咸使闻之。
赐新除龙图阁学士充川陕宣抚处置副使卢法原辞免恩命不允诏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四五、《北海集》卷一三
法原:省所奏,辞免龙图阁学士、充川陕宣抚处置副使恩命,事具悉。
朕留跸东南,忧深西顾,举陕蜀之计,付之枢臣。
闵其久劳,召还入辅。
重惟布宣威德,抚循兵民,孰克代之,俾任吾事?
以卿位列常伯,名高本朝,巴梁剑外之人稔厥治行,秦雍山西之士服其风声。
是用参畀中权,尽护诸将,河图峻职,增贲戎昭
胡为抗章,犹尔避命?
顾令行之莫反,且众选之已详。
既云竭力于艰虞,毋复执谦于辞逊。
所请宜不允。
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夏热,卿比安好?
遣书,指不多及。
吴玠 宋 · 沈与求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五五、《沈忠敏公龟溪集》卷四
览所奏卢法原以疾不起,良用衋然。
已降旨挥,邵溥管宣抚司常行细务。
至于军旅调发之事,疆陲控制之方,此乃国家之大计,朕既委卿独当一面,卿其以身任之。
惟卿忠存庙社,威震羌胡,勤劳累年,勋伐甚茂。
使陇蜀之境恃卿以安,则朕有长城之托,益所倚重。
卿必深谅此意,自信不疑。
近报遣兵分道四出,秦雍一带次第来归,备见规模,嘉叹不已。
夫关河,天下之根本,朕未尝一日忘也。
收还故土,抚宁遗黎,此所望于卿者。
顾朕亦安能郁郁久居此乎!
想时观衅,卿宜勉旃。
比已遣张浚措置荆襄,恐有事宜,就令报应,卿可知之。
南归录(起乾道壬辰二月丙辰,止是年六月庚申。)1172年6月23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六一、《杂著述》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乾道壬辰二月乙卯,予任权礼部侍郎侍讲直学士院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坐不草新除签书枢密张说、王之奇不允诏,与在外宫观
丙辰黎明受省劄即登车,道逢周元詹事小语,径出北关,杭一苇疾驰三十里,至赤岸高亭峰。
登岸百馀步,假馆遍福院。
送客无由可至,惟汤朝美主簿相访于此。
晚以小车行数里入崇先院,盖显仁皇后功德院也。
观韦王渊及其二子谦、谠坟。
寺中零落,烂漫,郁李芬芳,城中略不知春色。
寺创于清了禅师,即所谓真歇和尚者,今无主僧。
知事净云共菜饭而归。
大风,曹大亨自城来,云台谏今早上殿,且以副本纳张枢密
午间有旨王希吕小监当,且趣予与莫济日下出门。
丁巳,早,赴主僧饭,晚讲师等颜招饭。
夜,大兄挈孥累自城中来,遂登平江便舟。
李衡改除左史王希吕亦改宫观
风雨大作,雷电。
戊午,社。
早,冒雨行十馀里至桐扣,宋宇彦企知县居此。
同大兄、房仲宝、七四甥及家人辈行四里许,至佛日净慧禅院,为外舅作忌辰。
乃知临平岸崩得石鼓,张华以蜀中桐材刻为鱼形,扣之响闻数里,即此地也,近世讹为同口,失之矣。
寺不经兵火,面对黄鹤峰有清冷、一击等轩,库堂后有池。
池中有渥洼泉出石罅中,东坡尝题五绝句,所谓「东麓云根露角牙,细泉咽咽走金沙,不堪土肉藏山骨,未放苍龙浴渥洼」者是也。
堂上有熙宁七年八月陈述古南京时留题真迹,又轮藏刻「天宫宝藏」四字,相传元祐四年出帅时所书。
长老不在,有僧慧举字举直,姓朱氏,父祖皆仕宦,颇能诗,住庵在数里间,闻予入山,来相伴。
斋罢,复登舟。
房亲、尚甥自此相别,晚宿临平
己未,雨,早行三十里,过长安闸十里宿。
庚申,雨止,早过崇德县
又十八里至石门,登新创东岳庙,颇雄壮,傍有接待院。
道遇安丰张士元直阁入觐来谒,辞以疾。
晚宿永乐铺。
辛酉,早行至本觉寺,登岸观览,即古槜李也,旧号小长芦,今遗基可想。
东坡元祐间,往复过此,为文长老赋诗二首:「旧闻巴叟卧荒村,来打三更月下门」,前诗也;
「三过门间老病死,一弹指顷去来今」,后诗也。
癸酉冬来游,见池中大鱼数千,咋咋有声,今亡矣。
寺有草堂,绍兴间士大夫留题颇多。
王仲行正言舟过,不复相闻。
顷之至秀州郡守丘直阁崇卿、通判朱奉议自求、解宣义归正人。
元振教授文林资深、孙从政观德、新平江赵无咎并相候。
柳仲度郎中自白牛来相见,即行。
晚宿界首。
壬戌,风顺,行至八尺而东南风太猛,卷水入湖,河道浅涩。
日午泊舟,乘除之理如此。
夜雨船漏,殊不安枕。
癸亥,早风定,而所至河乾,其行甚艰。
午时吴江县知县邵通直輗、丞钟道直确、尉赵修职不隘相候。
同大兄携家登塔院,相对又有宁境院,遂游臞庵,比旧加葺,桃李海棠正开。
度长桥,徘徊亭上久之。
王仲贤昆山来,过行衙候之。
甲子平江向守均及二司遣人致问。
王季海提刑别借舟,就驿中治叠行李,盖去国匆匆,殊无伦理也。
浴院在驿傍,有建隆初吴江两城镇运使徐某《乞置无碍浴院状》,钱镠判「任者」二字,用天下兵马大元帅府印,寺僧宝藏之。
又有治平四年苏州牒。
皆用短少纸,古人不侈费类此。
乙丑仲贤先入城治叠,竟日方毕。
季海大舟至,徙焉。
夜大雷雨。
丙寅,风雨。
赵尉送囤村贡馀酒,盖杨存中郡王坊所造,闻岁贡两宫各万瓶。
食罢行半里而止,风逆水涩也。
丁卯,竟日牵挽,不能行半里,妻孥乘小舫先过昆山
戊辰,遣书表司李公祥厅子张泽民还临安
风捲河水仅存尺馀,米船数百艘占据中道。
赵尉率徒役竭力推荡,彼此舟舷相戛,损者甚多。
自朝至未,方次七里桥
出吴江界河道稍广,而风高不可进,又行数里止。
教授崔从政敦礼仲由携启楫迎,谢举削也,留饮。
闻二十七日曾怀赐出身,除参知政事
三月己巳朔,晴。
风顺,俄顷至尹山。
以小舫入崇福寺,同主僧惟妙访何仔园亭,其子夏卿及侄婿章启心相候。
园地虽狭,种植甚繁,海棠盛开,闻牡丹多佳品。
少休还舟中,绕城抵盘门
提刑王季海敷文、提举李次山奉议太守向经甫徽猷、吴县徐君似道台州人。)相见于津亭。
既退,易舟径赴范至能石湖之招,过横塘(即贺方回所谓波凌不过者。),入般若院。
长老祖康,蜀中仕族也。
风横而逆,薄暮方至。
初,吴王姑苏前后两台,相距半里(俗呼拜郊坛。),为城三重,遗基俨然,夫差西施宴游之地也。
前有溪,越王勾践由此攻吴,今号越来溪。
溪上筑城,与吴人夹溪相持。
至能之园因城基高下而为亭榭,所植多名花。
别筑农圃堂,对楞伽山,临石湖,盖太湖之派,范蠡所从之五湖者,望吴江县才二三十里。
饮酒至夜分,留题壁间云:「吴台越垒距盘门才十里,而陆沉于荒烟野草者千七百年。
紫微舍人始创别墅,登临得要,甲于东南。
鸱夷子成功于此,扁舟去之,天贻绝景,须苗裔之贤者然后享其乐耶?
乾道壬辰三月上巳东昌周某子充侍家兄子上来游。
紫微方要桂林组,过家,实为东道主云」。
庚午,风雨大作。
饭罢登舟,至木渎已夜,遂宿舟中。
辛未,晴。
早至灵岩山下廨院。
闻是日智积菩萨生日,斋会甚盛,而府倅领客在寺中少留以俟其去,长老善卿来迎。
午后登山,与大兄遍游览焉。
壬申,以寒食节绵蕝祭先。
王节使权自城中携家拜韩世忠郡王坟,置酒相招。
权本世忠部曲,岁来拜扫,而韩氏诸子皆通贵,未尝一来。
癸酉,阴。
早,肩舆二里观金沙塔,其地有金屑杂沙中,丁亥岁所未至也。
隆兴察推周从事夤相候。
张汉卿自天池遣其子见招。
范至能来自天平,置酒。
风雨终夜。
甲戌,清明节
早,浓雾既开,湖山竞秀。
方快心目,俄而大风。
同大兄至延寿堂,再游本禅师塔,过偃松堂,登琴台,望昆山慧聚寺
风动地,几不能立。
至能谈戴子善、子微之弟遇道人朝斗事,甚异。
北峰长老师璨相候。
乙亥,早,至能归城中。
与大兄肩舆数里至天平长老处,欲谒五范画像,而童行持钥匙出。
复行数里过天峰禅院,俗呼南峰,盖支遁道林别庵也。
铁杖重十馀斤,云是当时物。
佛殿前有碧琳泉,寺宇颇佳,多叶少蕴诗刻。
主僧崇坚甫至而为人所讼,因以衰飒。
门外百馀步有道林放鹤亭基,进度石门有马蹄双迹,其傍即石室,尝为孕妇所触,雷震其顶。
相传云道林夏居别峰,冬居石室。
别峰即南峰,石室即此室也。
又有中峰,不暇往。
马迹去石室甚近,为观音院僧限以篱落,纡曲半里乃能至焉。
观音院方修葺,无足观。
由南峰又数里乃至天池庵。
张汉卿携家及蔡元珍皆在,置酒池上观竞渡。
池心有桥,可以徙倚。
晚策杖登月观,下视空阔,盖华山之颠也。
夜与蔡元珍弈,连胜。
丙子,晴和,一春所无。
早至北峰赴璨老饭,遂过元氏庵,距天池十馀里,土木之工,种植之盛,又胜丁亥岁
回至张齐贤净明院庵、张人杰觉庵
二张,汉卿弟侄也。
人杰字唐卿
近开坟穴得石磨铁心及瓶罂之属,隐起花纹甚古。
丁丑,早饭毕,别汉卿,复还灵岩
初过王知县坟庵,次度贺家岭(俗呼饿狗。),遇严学谕,庵僧坚邀饮茶,迂数十步过之。
进至吕益柔侍郎永思庵,戊戌年所创也。
又数里登灵岩后岭,下视𥑔村,乃凿石为器之所。
地本土山,掘之即石云。
远望岭上,积土如冢墓者甚多。
相传吴时伏兵其中,未知信否。
过金沙塔乃至寺(自天池来约十里。),与卿老登水陆堂,临池散饼饵候金银鱼,久之不出。
夜同卿老坐胜集堂,望湖赏月,遂访明月池,乃在柴场中,殊不治。
戊寅,早,巾车游穹窿,约八九里入山口,即行石衢夹。
道多丘墓,卢法原宣抚亦葬此。
富人余佐监簿觉华庵雅洁而阔深,轩窗间海棠盛开,极可人。
又二三里乃至福臻禅院。
古碑云朱买臣舍宅为之,殆不可信。
或曰吴越忠懿王时德韶国师道场也。
因山叠基,砖甓十馀里。
登陟虽劳,而气象淳古,大兄谓甚类南岳诸寺
元丰八年七月米元章和仲殊诗,亲题壁间。
方丈后有法雨泉,叶少蕴为之铭。
又其上有师石室,雷雨作,不果登。
诸僧皆出,匆匆下山,避雨于林奉直白云庵
稍霁,遂归。
中道复雨,衣屦尽湿。
至𥑔村,灵岩遣人来迓,弛担而雨亦止。
己卯,早欲游杭坞,雨大作而止。
晚病头痛,终夜意绪不佳。
庚辰,雨止而寒,终日不食。
晚苏,闻初八日常朝五府受告,前此上以疮疹不坐故也。
辛巳,粥罢,同卿老下山。
行二里观韩王坟毕,欲登舟过宝华,而天气晴和,忽有游杭坞之兴,遂与大兄呼车往焉。
约十里度小岘岭,入唐子明侍郎坟庵,又二三里至白马穹窿禅寺(寺中碑云,南梁天监年取梁于此,因白马之奠而得,唐会昌六年置寺。)
饭讫,行数里至墅皇里。
第宅联属者,豪民夏氏也。
又数里过支坞岭,遂至法华院。
本皆荒山,中官利州观察使致仕李中立造茔于此,捐家资数千万创精舍,十年
四山环抱,宛若化城三门,为阁七间,华丽拟宫阙。
其间栋宇甃砌,种植皆称是。
僧庆深领徒数十,富足无求,亦清福也。
门外数百步即太湖,极目弥天之浸,徘徊不忍去。
饮茶于塔院,登李侯之丘,读孙仲益所为铭。
主僧具饭,投宿客馆。
壬午,早,庆深具饭讫,发杭坞,约十里入宝相寺,无足观。
风雨交作,行近一里至舍,访乡人张氏。
初谒礼部公之子三承务允蹈字德醇。)不在,见其诸侄,盖通判德和之子也。
饮散欲行,雨益甚,无雨具,遂过运属公之子德逊允怀家,置酒留宿。
同坐章提刑汝翼(郇公曾孙。),亦旧相识。
德逊有兄德懋允功,方入城未归。
癸未,晴,德逊留再饮而别。
出门仅半里即太湖,近岸水才三四尺,稍深者丈馀。
闻湖心苦不深,但水聚而渺瀰耳。
登舟,值西风,扬帆极驶,望洞庭诸山,恨不一往。
移刻入胥口,遂至木渎,平生未有如是之快也。
行李船尚在灵岩之下,即往就之。
至圆通庵,而张德醇、德懋自城中来相候,已再约范至能石湖,复挂帆而东。
及园,至能未来。
梨花金林、檎绯、碧桃盛开,与伯氏遍赏,遂游楞伽治平寺
僧房有日观,稍佳。
门外八角大井,视石栏刻字,云隋开皇十年杨素开。
初平陈,徙吴郡于此,近地尚有新郭之名,其后吴人不安之,复还今城云。
薄晚,至能来。
夜,月色如昼,乘小舟入石湖之心,风露浩然。
登岸策杖度行春桥(石桥,极壮大。),次度越来溪桥,新修。
归饮烟波亭,饭农圃堂。
此景此乐未易得也,夜分乃寝。
甲申,大风。
至能具饭讫,同跨马游横山宝积寺
寺亦唐馀,本朝祥符中赐额。
丁谓当国,念其贫,故畀此名。
五代时吴越国碑,称宝大二年,亦足證钱氏尝改元矣。
寺傍乃唐致远先垄,五代以来接续葬一山,平江世家惟此为久云。
次登上方教院,在山之岭,即楞伽塔也。
太湖瀰漫,石湖仅如断港
隋大业四年碑,字画类虞书。
小酌,禦风而下。
回望姑苏前台周遭城基故在,至能畏风不果登,登后台而归。
二台相距甚近,但隔楞伽治平寺
至能辞还城,复侍大兄绝湖入泾约十五里游宝华寺
未至二里,舍舟而徒,及门已暮,夜遂宿焉,去灵岩止十馀里。
长老慧现。
乙酉,早,周览寺宇,修廊华屋,吴中之名刹。
按碑志本梁天监中西城僧𫗖𫗖和尚卓锡出泉,今在寺左百步,深才数尺,大旱不竭。
寺高泉低,为石槽仰而注之,僧有众寡,视以给用,斋前流多,斋后差少,兹其异也。
旧号智显寺绍圣四年枢密林希请为功德寺,遂加慈严之额。
林氏坟在寺后数十步。
希祖屯田员外郎高及其妻,集贤校理槩及其妻孙侔国撰王安墓表。),三冢鼎立,域才丈馀。
又数十步即叶清臣内翰墓,梦得左丞之母亦葬此。
饭罢,命车登尧峰
中道有半峰亭,蒋堂赋诗,今废。
雍熙二年己酉大理评事知县事罗处约记云:昔在帝唐,以洪水肆暴,吴人族遁于此,俗呼免水顶,苏帅钱傅璙易名尧峰
唐天复以后有僧惠齐,姓朱氏,郡人也,结精舍于此山下,名鲁坞山。
蒋堂所居,既死葬焉。
此寺乃奉其香火,蒋之奇壬子岁留题数百字尚可辨。
寺有清辉轩、碧玉沼。
寺左观音岩(石像佳。)白龙洞(俗云通洞庭。)、多景岩、宝云(寺左,皇祐四年长老显暹所凿。井在山顶,人以为难,蒋堂有诗。)、偃盖(伐。)、二铁塔妙高峰(下视空旷。)东斋(敞甚。)西隐(倒。)
长老了愈遍览毕,由龙洞观音岩而下,盖寺后路也。
望间有古冢数百,整整成列,云钱家坟也。
复至宝华饭。
宝林轩修竹参天,极可人。
饭罢,登车行二里至环谷,乃王珏总领之居,园亭池沼、花竹奇石环绕其屋。
字德全介甫之后,乾道元年年五十三,失明罢归,相者告以某亭某所而已,不见也。
又里馀复登舟,观吴王鱼城。
城在田间,当时养鱼于此,基厚而方,其高二丈,博倍之。
中为田百二十亩,今属练墟赵氏,土极细,故久而不坏。
欲访顾野王墓,不果,遂自石湖少府港,归盘门舟中,已昏暮。
宝华寺至此三十馀里云。
常德太守刘大夫邦翰子宣相候。
丙戌,黎明别大兄过昆山,小舟绕城泊娄门
表兄章茂之司理来迎,同至从母宅,饮至夜分,月色如昼。
从母年八十,精明如初。
丁亥,早饭毕,别从母登舟。
夜抵昆山,外姑及仲宁、仲贤置酒。
戊子右宣教郎知县汪瑈、右宣义郎李稷(谊之子。)右从政郎主簿赵伯󷻿、右文林郎尉颜光道右朝散郎前江东安抚司机宜张杰右奉议郎提领酒库所主管官孙听、右承奉郎淮南运干郑临、右承奉郎郑举、(亿年之孙。)右儒林郎淮东提举司干官郑莘、左迪功郎新金司户陈九德、右宣教郎温州瑞安胡立方右文林郎新监行在北外酒库张端肃、左迪功郎湖州长兴陈茂英、国学进士陆日新、进士边隆并相候。
士美临安来,留饭。
己丑观音堂照大师若钦及其徒良规、良矩,东寺长老普璇及寺僧梵宗、了清,法安山寺僧蕴贤、师鼎、德安,真圣堂道士丁从炜并相候。
庚寅,士人王修第四十八(老妇叔祖。)、李五十将仕乔年、马少伊教授、王六一教授、沈焕彦章老妇表叔。)、陈晞之(王仲吉婿。沈资深、焕之子。)、陈遵李彦平婿。)、胡臣王德温婿。)、顾澈王德华婿。)并相候。
辛卯李彦平左史除旧职知台州来。
归,夜与诸亲博达旦。
乙未,留昆山已八日,困于夜饮,不胜其疲。
丙申,早饭毕,挈家登舟,随潮宿怡亭
丁酉,早过阊门
太守及二司相迓于高丽亭,力欲移具,固辞之。
崔仲由教授、王知录康彦、似道继至,与大兄同游虎丘
乡人张德醇、德懋、德逊及其侄元礼德和之子。)并相候,置酒待之。
夜宿寺中,长老希范
戊戌,登观音殿,几案四壁皆石也。
试剑石憨泉、点头石。
张汉卿携家置酒相饯,外姑仲贤夫妇、唐致远夫妇毕集,范至能亦来,汤士美复自金坛来。
晚移舟过枫桥常平司送七兄被召之报。
四月己亥朔,早,就寺具饭待张德懋叔侄,闾丘叔永参议继至。
左奉议郎浙西检法皇甫自闻、左奉议郎监分差镇江粮料院陆楠右奉议郎宁国府签判胡誩、右宣教郎新知山阴县张澈崔仲由教授并相候。
皇甫暨陆皆同年也。
外姑、仲贤置酒为饯,夜相别。
庚子,雨作风顺,扬帆才二十里,风忽转北,牵挽不能寸进,距望亭数里遂止。
辛丑,风逆如故,过望亭,游蒋丞相功德院。
长老来迎,乃故人文拱也。
晚距无锡数里止。
壬寅,早次无锡县,丞赵宣义善仁、簿赵修职不伪、喻子才郎中、镇江总司药局监官陈承直长源、新通州教授陈从政纪并相候。
刘义深诊脉,大兄独游惠山
饭罢解维,风色微顺,约行二十里宿。
癸卯,风顺,午时常州
太守右朝散大夫晁子健通判左朝散郎葛郯教授左迪功郎陈德明、知晋陵县右通直郎范公武推官左文林郎朱绎之、监比较务右迪功郎叶南杞、新两浙运司主管文字右通直郎李耆俊、监行在和剂局催督纲运右从事郎黄直中并相候。
公武文正公之后,今岁有子登科
范氏自忠宣公皇祐中登科后,今方有人。
州学学正陟明学录周干臣燕说、直学唐定之及宾贤、致道、懋德、登俊四斋生凡数十人,以予在礼部,还本州流寓一名,皆来谢。
访周德友运干,其子煇示近作一卷。
晚宿西门外巡检司前。
甲辰,终日风雨,进棹甚艰,仅行三十馀里。
乙巳,晴。
午后过沙子,距港口仅半里遇浅,推荡甚久,竟不能动,别以小舟挈家径趋宜兴,至溪南大宅已二鼓
丙午知县左朝奉郎詹仪之相候,同年也。
邑人以是日为周孝侯生日,迎会颇甚。
丁未,晚赴庄德迈会。
戊申仲贤挟鲁可复主簿来议如晦墓铭事,具饭待之。
己酉,早,同大兄至台庄祭外氏坟,过庄氏资福庵,回饭庄德固坟庵。
晚赴庄德全通判会。
庚戌,早,就显亲寺具素饭饯鲁主簿
当湖乘舟至吴墟赴周敦义大资政饭。
闻初九日萧殿院上殿击虞相。
辛亥,早遣李、邹七部押辎重往镇江府,附纲舟溯江。
午时赴邵至卿会于天远堂。
晚风雨作,仲贤同铁将仕昆山
癸丑,赴显亲长老饭。
别周敦义参政,年七十五矣,临分黯然。
甲寅,早挈家登舟,巳时方能行。
风色初逆旋顺,扬帆湖渰中,其行甚速。
晚过溧阳县三里宿,新江阴李宰愿送别于此。
乙卯,风犹顺,弥望皆湖田,行七十里至三塔院。
院在水中,有元丰中刘谊所作记。
三塔者,相传僧伽过江造塔,至此为第三耳。
主僧宗净等二人。
寺宇敝甚,后有寒光亭,可望湖,二三年来亦废,张安国舍人有诗词。
天气骤热,微雨作,方以为忧,已而复止。
又行三十里至邓步,有数十家及税场。
又十里至东坝,亦数十家,宿焉。
丙辰,早,雨意甚浓,时时洒尘。
程泰之运使先谕溧水宰备车乘相待,治叠移时乃登陆。
天气稍霁,行十五里至银树(亦有一二百家,若水泛则自此便通舟。)
又六七里至双港口。
复登舟约十馀里至固城湖,日犹未晡,盖数百家之聚也。
是日西风动地而雨不作,幸甚。
过湖登妙智庵,观范同甫参政坟。
晚与庵僧散步固城之上,父老谓之楚王城,其周数里,地势甚高,但馀城基。
庵中石碑、龟趺乃去岁掘地得之,乃唐天宝中弥勒寺碑也。
丁巳五更同大兄肩舆五六里,至禅林山惠照院开启天申节。
寺僧云相去二十里有游子山儒童院,盖夫子游学之地。
然图志所不载,未可尽信也。
急登舟解维,度湖水才数尺,然亦弥漫,其中多茭葑。
凡三十里至石桥头,入溪港(地名石桥而无桥。),约五十里至太平州河口。
两岸多民居,溪流不甚阔,烟树如画,稍前即永丰圩(八十四圩共之。)
夜泊黄池镇,距固城湖已百一十里。
商贾辐凑,市井繁盛。
俗谚有三不:如谓太平州不如芜湖芜湖不如黄池也。
戊午,早,大兄与纶登岸游观,午时方解去。
西南风猛,牵挽三十馀里,至张宗元少卿易泰庄少休。
晚又行十馀里,至行春圩丁秀才庄宿。
己未,早,行数十里至小淮,登岸入栖隐寺,敝陋无足观。
又十馀里至郭城登普化寺,遣人先往隐静借人轿,遂至入别港。
行二十里泊新林,小商数十,皆以船为家。
登岸三里至市,有民居酒坊韦察院,守者云兴于后唐同光中
庚申,早,隐静人至,挈家行十里至寺。
五峰不高而形势环抱,本梁朝杯渡禅师道场。
禅师谥慧严寺名普惠
邃廊杰阁,江东之巨刹,隶太平州繁昌县。
寺后三百步碧霄峰下有泉出石中,流入寺,㶁㶁有声,且给烹煮灌溉。
长老行机台州人,颇为僧徒所推,有众三百。
饭罢,瀹茗泉上,闻登山则见岩洞之胜,初暑不果往。
归寺登单传阁,遍历寮舍。
再饭讫,出寺观卓锡泉
夹道林中,王孙累累然。
行近里许至梦堂前,上蓝长老彦岑在焉。
又半里登杯渡塔,乃升车由南陵路行十里,落路过赵家步已见星矣。
早间先移舟于此。
欧明自临安归,闻萧果卿殿院虞左相不效而去。
辛酉,舟中行十馀里近南陵县,诘曲数十折,几不可转舟。
知县右通直郎叶谷、丞右文林郎叶岳、主簿右迪功郎边友闻、尉左从政郎余宰相候。
午时挈家入行衙,为遵陆计。
壬戌,黑云暴风,遂作雨,雇夫亦未齐,为留一日。
县西二十里有土山,远望颇秀拔,神号冲真广惠显贶侯。
县南六十里有吕山,图经云孔圣曾游,置书堂于此,见有石室(去县三十五里曰孔村,落路五里至石室。)
其山南石缝内泉水涌出,流于漳淮。
癸亥,晴。
昨日雨昼夜不止,而今遽霁,天赞我也。
县官送别于五里外。
新至者米丞恁,盖元章之孙、友仁侍郎之子。
早饭敬亭山(去县三十里。)
山在宣城而名在此,当考。
过孔村(土人无孔姓,闻专以夫子得名。),晚宿隔口何氏酒坊(去县六十里。)
夜冷,头岑岑。
甲子,早行十五里,路傍有泉,甚清,寻伏流而去。
吴说刻「鲍公泉」三字而书「鲍延祖立」。
次燕儿垄,上山数十步有石洞,刻云「刘公岩」。
又二十里,饭木瓜徐家店
又十五里,见游人来者憧憧,问之,云:半月来樵夫新得一洞,深数十丈,其大如数间屋,有石钟等,而近时人皆不知。
惜乎行李已过,不及一游。
晚至青阳,望九华如见故人。
知县右宣教郎曾楷赣州诸曾。)都巡检高武节靖、县钱敦之并相候。
叶节推自铁券来,饮之。
馆于妙音禅院,轮藏极佳,大兄独游。
乙丑,早发青阳,二十里至长桥,回望九华甚奇。
路傍复有泉自山石中出,吴说又题曰「鲍公泉」,为谄耳。
饭叶氏新店,即铁券路口,去县已三十五里。
齐山,从者告疲,携家入寺登览。
提举常平张寺丞郯知彦、知州胡承议宣叔通判右朝请大夫程端义、添差通判右承义郎孙懋教授右迪功郎申锡、添差教授左从仕郎万钟、判官右文林郎刘绍祖推官右从事郎宜翁录参右从政郎胡震、司法右迪功郎知微司理右修职郎曼倩贵池知县右宣教郎慕容绍、丞左从政郎卢大中、主簿右迪功郎光祖总干左儒林郎仲坚、添差江东提举司干官左宣教郎叶宗咏、右文林郎朱希右文林郎孔璪、监大军仓右迪功郎耿弇、路分赵善谞并相候。
投宿寺中,主僧智瑺。
丙寅,早入城,馆于司户厅中。
报谒陈倅,同登拱翠亭望溪山。
李庚子长改其名曰如郯,盖用李太白秋浦歌》云「江山如郯县,风日似长沙」也。
又登九华楼盖城东门也。
士人汤三聘、过客李淙并相候。
是日时有雨,招徐解元倬案脉。
丁卯,张知彦、胡宣叔共置酒于常平司,劝酬终日。
初食䱋鱼。
二鼓后归,雨作。
是日大兄独游云光,又江祖石。
戊辰,早发池阳,饭十八里店
又十二里过紫岩,民居稍众,即产纸之地,有紫岩大王庙
又十五里至柯村,亦有数十家。
日甚早,或云前村为取马军兵所占,遂宿焉。
柯村东流县境也,凡三十里乃入建德县界。
五月己巳朔,姚媪忌。
早,行二十里过白面渡,又十馀里饭乌枫潭。
道遇提刑司干官汪宣教德翰忠定公之孙也。
又四十里宿蓝桥张氏。
庚午,早,行二十里,饭石潭
稍前有仙女井,抚掌则觱沸,俗云仙女喜也。
按图经,去县三十五里届山顶有仙坛,相传真人炼丹得道,今丹井尚存。
有好事者因有蓝桥,遂传云英事。
石潭四十里至建德县
知县右从事郎程渭老、丞右从政郎苏泌、尉左迪功郎薛黼、都巡武德郎王智监税承信郎朱坦并相候,馆于行衙。
其前石山苍翠,谓之后山,以县治正倚此山故也。
山顶有朝峰亭,梅圣俞作宰时常赋诗,今废。
又有蜕龙岩
晚同大兄散步山下,有青山、文殊、东庵三僧院相连接,皆无足观。
石间有岩,匹夫匹妇栖其下。
夫饿欲死,劳以数百钱,不旋踵死矣。
去岁大旱,起湖湘、止建德,今蚕麦稍熟,人粗有生意,而三月二十七日四月七日池、饶数百里间连遭风雹,拔木坏麦云。
辛未,早,行三里过尧城渡。
《方舆记》云尧南巡至此。
又县北二十里栎山下有舜城,古老云舜南巡至此。
又县北六里断岩石壁之上有印文,圆如马蹄,两两相对,图经云许旌阳逐蛟至此所留也。
邑官送别二十里外,饭三十里之枫门岭。
晚宿尧山,去县已七十五里,未至建德四五十里,邸店稀少。
既过县,民居颇盛,但逃移未归,其存者皆枯瘁无人色,盖去岁煮蕨根而食故也。
壬申,早,泥雨艰阻,俄而晴霁。
行二十五里饭,晡时石门市
市井甚盛,适连年水旱疾疫,逃移纷然。
今岁蚕麦稍熟,而去者犹棘其门,居者率皆菜色,亦有老弱坐待馁死者。
终日道途更无鹊鸟,气象如此。
市为鄱阳西尉治所。
右承务郎新知东莞县董南老摄其事。
士人林瑑相候。
本欲权寓尉廨,而傍无居民,遂徙林生之家。
癸酉端午节,雨。
林生致酒果,具五杯邀之。
甲戌,雨霁,以夫脚未齐少留。
乙亥,早发石门,游道傍南台院,破敝无足观。
又二十里饭车陂
又三十里过童子渡,相望有小山,俗号童子冢,其说谓九女溺死,甚不经。
又二十里宿观冈。
丙子,早,行二十里饭山口。
又二十里有居民百馀家,谓之四十里店。
又二十五里落路过荐福禅寺,避入城人事之劳也。
太守王嘉叟待制提刑右武俊彦、通判冯朝散摅、曹朝奉岠、教授方从事玠、李修职翔、判官叶从事有秩推官赵从事善宝、司户赵修职师尹录参崔从政惟孝、司法丘迪功畴、知鄱阳王宣教子渊、丞赵从事师孟主簿吴迪功荐、尉陈迪功祖永、江东路分温武经允文提刑司干官陈从事贾、检法赵从政绛、东司主管文字高朝请槱之、新知金华县王宣教、前均倅程承事禧、新知吉州龙泉县梁奉议大方、新江陵察推文林德懋、新知建昌县石宣教士志、星子周迪功康年、右承务郎张曼仪、免解进士张安礼并相候。
寺盖古刹,所谓轰碑者,其前即东湖
方丈后大竹中有青青亭,甚佳。
丁丑,王守移具来。
晚登舟,诸公来别。
自离南陵,凡小留辄雨,行乃霁。
戊寅,雨作风顺。
以仆人入城贸易,饭后方能行。
溯流过永平监(即铸钱处。),行仅二十里,以水涨无牵路而止。
己卯,雨不止。
虽风顺,而溪曲帆破不可用,终日仅行二三十里。
庚辰,风雨如昨。
溪益曲,水益涨,行益缓。
感冷头痛,竟日酣寝。
辛巳,如庚辰
壬午,晴。
辰时馀干江口,距邑尚十五里。
赵子直著作谒告在家,拿舟相访。
自此顺流而下,溪水弥漫,田野皆为陂池。
夜泊树红,乘月登洪福院。
闻去鄡子止数里,欲乘月行,而舟师不知港道,遂止。
癸未四鼓解缆,舟师果误,行近湖始悟,急呼鱼艇前道,复溯流而上,黎明乃至鄡子寨。
谒庙毕,令寨兵前导入湖,巨浸稽天,非丙戌岁经从之比。
未后将入港,湍流不可溯,复行石磉湖,约二十里穿小窦达于港。
系舟芦间,四无人烟,弥望皆水。
是日过湖,略无风涛,有小蛇昂首引舟抵岸乃回,戏作小诗云:「万顷湖光似镜平,蜿蜒得得导舟行。
从来仕路风波恶,却是江神不世情」。
甲申,大风不能行。
乙酉,风雨不止,水益涨,无岸可泊,且舟夫乏粮,去赵家步尚十五里,遣小舟往市米。
午后风稍缓,夤缘苇间,移时仅行二三里。
已而赵氏子名良平者携十馀丁来,云正港深且湍急,人力不可施,请入池口十五里趋寂照院,从之。
其地皆民田,赵氏数池在焉,漫为大湖,秧苗尽在深渊。
此邦去岁旱乾异常,今复大水。
晚至寂照,破敝卑湿,水亦及门。
僧言院兴于天祐十五年戊寅,旧名资福仁王,治平中改今名。
自过湖入港达于江,绝无民居,惟赵氏擅陂湖之利,为乡之豪,渔户数百悉其部曲。
往来之舟无不从其家假人以济。
闻第宅甚壮,去水里馀。
丙戌,稍霁,北风未止。
舟人云不可行,再遣人市米。
水益涨。
鄱阳而上甚阙雨,既登舟乃值积潦,闻赣、吉大水。
丁亥巳时风稍定,解舟行数里,望度门院在水中。
棹小舟往游,至则破敝将倾,一僧出门,隔浅水遥语而回。
稍前涉高矶湖,菰芦之场皆为水没。
野鼠无数,被浸灌依聚沫而立。
晚泊徐汊,水涨未已,民居皆没。
龚帅差小舟来。
戊子,舍鄱阳之舟,以小艇乘顺风而行。
晚泊龙沙章江禅院,挈家投宿,新添差吉倅鹿宣义何同至。
己丑,天申节。
早就章江院设供祝圣寿。
周簿为可同其妇六妹来。
饭罢,挈家游秋屏,酌浅沙泉,遂过列岫亭,入报恩禅院
长老晓林,眉山人
藏后有铁文殊像,甚大。
归入景德禅院观铜佛,钟传所铸也。
登阁閒望。
庚寅,早,龚帅实之殿撰、漕芮国瑞郎中、时总管俊、安抚司参议刘朝奉如愚、机宜魏奉议钦承、权抚干谢宣教谔、权提点司属官何迪功份、转运司主管文字郑通直益、干办公事文林汝楫、王迪功思恭准备差遣林迪功颖秀、监造船场王迪功抡、隆兴符朝奉悊、李通直宗质、钤辖苏左武绅、签判郑承事侨、节推薛儒林裴、教授吴从政焕、右司理文林康嗣、司法何迪功洵、司户洪迪功待聘、监税陈迪功修、南昌主簿欧阳迪功世美、新湖北参议黄大夫𡑀、主管崇道观王大夫濩、新兴国守陈朝请寅、耿通判虎若、蔡承事嶒、刘登仕恜、阁门祗候时忠翊政、新建安黄宣教炎及其弟󶷩、上蓝长老了乘并相候。
庐陵士人余允武、欧阳兴宗投诗。
移舟滕王阁下,挈家寓阁上,如迁乔木也。
辛卯,南风动地,招何应通诊脉。
壬辰黄州进士昌图以长书携苏黄帖求跋。
癸巳,南风益高,飞沙鼓浪,下视柴舟覆焉。
甲午,再招何医。
翁子功机宜相候,初参告也。
江州瑞安宰镗继至。
吴教授饭。
乙未,新南康刘奉直坦相候。
丙申,早,留宋晋裕监税饭。
大兄先乘舟归庐陵
丁酉,赴府会,于民安堂中坐,游南园。
六月戊戌朔,赴芮漕会于观风堂
后圃颇宽旷,荷花已开,欲泛小舟,会微雨止。
己亥,舟行三十里泊蒋家湾
庚子,早,行三十里过生米镇,又二十馀里泊曲尺湖。
辛丑,早,以舟人亡失脚船,移时方能行,二十里至市汊,又十里泊秆堆步。
相对即龙雾洲,登岸与村民黄氏语,皆云政和戊戌后方有。
今岁之水自三月至今屡退屡溢,沿江人家寺院多浸损,而树木皆荡去,不然亦浸死。
壬寅,炎热。
终日行数十里,将至曲江而止。
癸卯巳时丰城县
右从政郎马光誉、丞左从政郎赵不阈、主簿右修职郎杨迪巡检秉义郎王全、监税承信郎周仁监赡军酒库马永之、右朝散郎新知浔州王同老左文林郎吉州推官孙琳进士朱祺并相候。
杨簿,中书舍人邦弼之子,其五世祖伉,盖文公亲弟也。
晚,马君寿移具来宝气亭。
甲辰,早行,县官送别李家坪,距樟镇十馀里宿。
乙巳甲夜临江军,馆于贡院,即行衙也,其侧有翠微亭
太守左朝请郎江溥通判右宣教郎赵不比相候。
丙午,早赴军会。
丁未,晚赴任子严会。
十四弟自新淦来。
戊申,早,移舟慧力寺下,具饭待教授随同年。
罗子行自白沙来。
携家少休江月亭午后方解去。
晚宿永泰寺
己酉,南风甚高。
晚宿青泥,梦七兄至,既寤而持书者扣船扉,云已在数里间。
庚戌,早至神头之龙安寺会七兄。
新淦县右通直郎王延年、丞左宣教郎赵邠之、主簿右修职郎彭周老、新主簿右迪功郎侯迨、监赡军酒库成忠郎丁密、监本县税右从事郎王需、水陆巡检秉义郎金允、新知通州海门县右宣教郎赵师炳、新广德丞董世龙及其弟世仪赣州排岸承节郎赵善教、右宣教郎致仕杨扶右迪功郎吉州司理张棫并相候。
晚与七兄小酌。
辛亥,早,移舟入邑,借邹氏江亭舣泊。
新淦右从事郎廷硕将仕郎前权乐平舜臣及其弟舜举、亲戚韩竦胄、丁忧刘主簿昌仪及其弟人杰并相候。
陈宅德夫,晚赴董伯亮子羽会。
壬子,早,过江送七兄还宜春
罗子行归白沙。
韩十五霦自株墓来,令纶具饭待之。
晚赴杨图南会,园亭亦可观。
夜月蚀。
癸丑,早发新淦,南风甚高,仅行三十馀里宿卢洲
甲寅右从政郎武陵丞萧许、将仕郎齐贤及其堂弟汝贤、士人萧如埙并自白沙来迎。
萧惠十四诗,甚佳。
晚宿硖江滩下。
乙卯丁忧人前丰城赡军酒官曾敏学、左从政郎隆兴府教授曾三聘自污泥坑来迎。
靖州及新衡阳簿易迪功嘉猷并自城中来迎。
晚宿敖山
丙辰,青原宇老率其徒祖机、法超、妙智来迎。
晚至元潭登观,观古剑,其长尺馀。
顷之,抛江复行数里。
丁巳,早,郭景闻奉议自东来。
巳时抵白沙,罗子行邀至其家,留连终日。
久无雨,禾有损者。
晚雨方作,风散之。
萧必巨及岳英之孙必中、必得、罗氏馆客郑大明并相候。
戊午,早发白沙,未后至吉水县
知县左宣教郎赵不遏、丞右修职郎张作楫并相候。
晡后解去,北风微作,又移时方能上滑石滩,宿墨潭。
小一侄吕甥来迎。
己未,早,微有北风,舟人方击鼓挂帆,得未曾有。
仅行两箭地,已转南薰矣。
未后将至梅林胡邦衡及知识皆来迎。
寻舣舟候春亭下。
太守仲应、姨夫通判左承议郎赵善待、右宣义郎鹿何、釐务通判右宣义郎赵永年及郡官并相候。
晚入城,略至所居,遂往谒太守,拜从母。
归船中宿。
庚申,早,挈家入宅。
韩文公云:「辛勤二十年,始有此屋庐」。
客至纷然,不暇记。
慕容彦逢谥文友牒宣和二年三月 北宋 · 吴岩夫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二
奉议郎、守考功员外郎吴岩夫,伏承太常寺谥议》如前,谨按上:「公天资警悟,学术过人,自其少时,已能奋励,力取进士第,崭然见头角,识者固知其远到矣。
绍圣间,朝廷设宏词以待文学之士,公与同辈试于有司,一举而得之。
自此名声上达,圣主锐意图治,网罗英俊,用之惟恐不及。
公于是时,首被识拔,召对便殿,擢寘书林,更践华要,皆以才能见称。
未几进直西垣,一时诰命多出其手,文章典雅,士夫传播,以为深得代言之体。
出入禁闼,谋谟议论为不少矣,而公慎密不泄,以故罕有闻者。
方将进用,不幸云亡,此朝廷之所深惜也。
呜呼!
公之持橐几二十年,出处进退,终始之节,皆可夷考。
至于内行修饬,孝友纯笃,出于天性,则又有不可掩者。
世赏必先同气,而不以私其子,抚育教诲,迄用有成。
数年之间,诸弟继踵登朝,寖以光显矣,然犹分俸禄以给其不足,此又人之所难。
缙绅之论,莫不以此多之,天子亦闻而称奖焉。
身殁之后,室无私藏,圣恩矜恤,隐终之典,于数尤缛。
太常参稽众论,请以『文友』二字谥公之名,名称其实,不为虚矣」。
当部准例,于都省集合省官同参详,皆令式,请有司准例施行。
谨详定讫,遂具状申都省取裁。
太宰判准,谨具申都省,伏候指挥敕旨,仍付所司。
宣和二年二月二十三日,奉敕如右,牒到奉行。
宣和二年二月二十四日尚书吏部通奉大夫、守刑部尚书致仕、河南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赠银青光禄大夫慕容某,谥曰文友牒,奉敕牒至,准敕故牒。
宣和二年三月日书。
令史武统给、考功员外郎吴岩夫考功员外郎黄叔敖侍郎王鼎侍郎卢法原尚书蒋猷
按:《摛文堂集》附录,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范正己陆彦钦擅移军马乞罢黜奏绍兴五年三月 宋 · 吴玠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七
正己等乘卢法原病笃,擅移王彦军马,更不与臣商量,离间将帅,有害军机,乞重赐施行。
缘臣人微望轻,致本司官属辄敢淩忽,伏望将臣先赐罢黜。
南宋 · 卢法原
若要少年并美貌,须还下部小尚书宋徐度《却扫编》卷中 《却扫编》:宣和中王鼎刑部尚书,年甫三十。时卢枢密益、卢尚书法原俱为吏部侍郎而并多髯,王嘲之曰,可怜吏部两胡卢,容貌威仪总不都。卢尚书应声曰云云,闻者以为快。)
论蜀变四事状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乾隆《中江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四
臣蜀人也,每恨三十年间,蜀有危證而远不得闻,闻亦不实。
今臣冒当言责,用敢痛哭流涕,为陛下悉言之。
议者皆曰蜀经三变,一败而失四堡者,董居谊之罪也;
二败而弃五州者,郑损之罪也;
三败而委三关者,桂如渊之罪也。
彼三人者,职为厉阶,固不胜诛矣。
然前车已覆,后车不戒,徒知追咎于既往,不校变通于将来。
绸缪之牖不密而田甫田,洒埽之户不除而营分表。
北纳十三州之款,西结十八族之谋。
家计不牢,狄难已至。
于是掠成破凤,歼沔燬梁,金、洋、阶、文,悉为躏藉。
剑以外骸骨相枕,剑以内室家靡宁,居者荷担而立,仕者浮家而下,视昔日之变尤极其惨。
使非青原孤注缀虏之后,三泉重屯振虏之前,成都援兵应援于中,则横决溃流,蜀将莽为墟矣。
呜呼!
力疲者弛担,子乱者更局,今虏骑稍退之际,正吾圉用暇之时,所当紧作措置,密为堤备,其可因仍旧习,虚老岁时,而遂使蜀成不可疗之疾哉!
臣采之公言,揆之愚见,谨条四事,以裨一览。
其一曰立规模。
自昔蜀之所恃专在天险,昭烈敛众拒险而老瞒遁,王平实围守险而曹爽还,萧懿立栅据险而元英走。
中兴诸臣,率承此制,盖以敌骑我步,敌众我寡,平原旷野,易于冲突,高山峻谷,难于仰攻,顿兵于万全之地则胜,致敌于坦平之处则败。
且以近事言之,赵彦呐屯驻青野,曹友闻控扼大安,是据险而守要者也;
张庆败于河池,何璘退于北谷,是舍险而入者也。
今土地日蹙,事力日穷,秦、巩之交,不沮自止,莫若经理要害,收敛规模,分责武臣,画地而守。
绍兴间吴璘在沔,杨政在汉,郭浩在金,皆以戎司安抚使,有军市之租以自饶,有坊场之利以自富,或立家寨,或营屯田,或遣正兵以守重关,或调义士以防支径,不拘文法而责以事功。
其大安一屯,却令副戎分守,虏击东则汉军当之,击西则沔戎当之,东西受敌则以大安所屯应之,制阃尽护于益昌,土豪列置于五郡。
待其表里牢密,有备无患,迟以一二年后而复还承平旧规,未为失计也。
其二曰审功赏。
《兵法》曰:赏不踰时,所以砥励战士也,然赏不当功则下轻上爵。
臣每见李纲诸臣论崇观以来功赏,谓陨身锋镝之下而不蒙恤赠,窜名权要之门而反被优恩。
朱勔子婿未尝从军而受上赏,刘延庆帐下望风先溃而犒银绢,赏典太滥,臣窃叹之。
近闻蜀之第功亦有此弊,麻仲之殁十年而微赏方下,田燧之殒六载而幽恤未行,李冲、李寔婴城死守而恩仅及于两阶,杨杞、呼延域力战陷阵而爵不踰于一级,甚至何进孤军之忠义,陈寅举家之忠节,精爽若存而恩荣未称,往往与弃城偾军者同科,人皆以是归咎朝廷报功之太迟,而不知端坐外阃上功之不实也。
大抵功赏之不实有四:以贿赂为重轻则不实,以亲故为高下则不实,以僚属先将领则不实,以厮役厕行伍则不实。
有此四失而又有徇情媢功之患焉。
鹘岭关之捷,或谓逐饥虏耳,而幕府上功,超升三级;
花石峡之战,实则三总管耳,而帐前大犒,普转七官。
军纪不章,何以示劝!
臣恐自兹退虏之赏、平贼之功,或以强亲爱将充之,则不得矣。
臣谓莫若密札副阃,详酌等差,有首功显著者即日保明来上,或轻重不同者,限半月审核以闻。
仍自朝廷之上,专置赏功一司,以时放行,计程递发,使有家者从官给付,无后者召亲属继绝,如此而军心不悦,天命不昭,未之有也。
其三曰讨军实。
蜀之军籍,消耗甚矣。
、玠时,元以十万为额,逆牺一变而逃亡,仅馀八万,张莫再乱而消折,不满七万。
辛卯以后,战溃尤多。
东军最弱最先溃,摧踏最劲继亦溃,背嵬选锋,最守纪律,又创溃。
岂前日诸军利禦寇,而今乃利为寇耶?
茅檐苇屋,暑蒸寒冻,而兵寨穷;
糙米,沙杂水拌,而兵食穷;
破缯败絮,襟捉肘见,而兵衣穷。
平时口眷,无以为生,脱或临阵而责其效死,难矣哉!
诸葛亮曰:「臣到汉中期年矣,丧曲长屯将七十馀人,散骑武骑一千馀人」。
古人于军实,几若无日不讨其数而申儆之。
今兵籍之散者、亡者、伤夷者、诡冒者,臣不知其几矣,核实料简,莫易此时。
谓宜敕分阃之臣,与总戎之将查核正军见在之数,而以良家忠义足之,稍复七万人之额,拨为三大屯之备。
仍与时其廪给,优其衣赐,营其寨栅,还其老小,无使有饥寒内顾之忧。
万一狃旧,畏敌先奔,则用吴玠青溪之法,必诛无赦。
彼视前则知恩,顾后则知畏,自今蜀军谁有不用命者哉!
其四曰储帅材。
臣读国史,窃见孝宗皇帝尝诏:蜀去行都万里,人材豫当储蓄,以备缓急。
侍从台谏各举忠悫明敏之士周知蜀利害者为都转运使
继又因廷臣之请,谕宰执,令于从臣中择一二人可备制置使之用者为安抚使
盖蜀之帅阃实任六十州安危,或有疾病危急,必自朝廷除授,动经年岁,始克到官。
一去一来之间,至为利害之决。
孝宗所以留意都漕、路帅者,皆欲以为制使之储也。
矧今事会抢攘,人情震荡,如去年帅在原上,数月信息不通,或欲从中临遣,则以为缓不及事,或欲就近选差,则未能尽厌人言,迫不得已,至有众建便宜而漫差抚谕者。
帅才不储,其弊至此。
虽幸虏自退舍,帅已下原,然四年驱驰者,常抱玉关人老之叹,十连置副者,屡上金城乞骸之章。
若非宿储豫蓄,参错布置,求所以为轮代者,则仓猝临事,何以应手乎?
天生一世人才,自足供一世用,老成之彦固多,后来之俊亦不弱,盖有班近星履而风力著闻者,身到甘泉而志节慷慨者(王遂也。),旧镇荆州而得江湖心者,久帅静江而有牧禦才者,咸谓其人可当方面。
陛下倘仰法孝庙,宣谕大臣,遴选诸人,分遣使,除以三路连帅,或为大藩守臣
张浚召而卢法原自夔帅来,吴璘卒而汪应辰成都帅至,取之近地,用以颛征,其视万里之遥,至自一年之后者,盖有间矣。
凡臣所陈四事,虽无惊异可喜之论,并皆著实可行之言。
人未尝不言,而牵于私情,言之不尽;
朝廷未尝不行,而忽于疏远,行之不力。
臣恳恳款款,不厌于言者,盖以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不敢欺君上而负父母之邦也。
臣恐一己之智犹有未周,欲乞如淳熙典故,令蜀士之在朝者公共闻奏,毋以书问疏密而移其毁誉,毋以亲雠厚薄而岐其爱憎,破拘挛之说,撤私吝之见,各尽至公血诚,以救乡国。
仍乞陛下谕二三大臣,精择而力行之,则蜀虽剥烂之后,尚有复平之也。
不然,衣袽未戒而哨骑再来,譬彼栖苴,将不知所寄矣。
臣不胜拳拳。
张枢密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一、《斐然集》卷一七
近承追锋甚峻,天鉴孔昭
窃计许国精忠,闻命引道,不特还事枢之旧,宜遂膺爰立之求。
中外具瞻,日徯明制。
然敌人匪茹蓄谋累年,而朝廷燕安,不为远虑,一旦祸发所忽,举国云扰,乃是智者无以善后之际。
赵公既当政柄,阁下复被图任,宗社存亡,岂不在两公之手乎?
昨来反正之初,忠臣义士所为裂裳裹足,愿立乎朝廷者,以主上进幸建康,有中原之志。
其后佞臣谀媚,更互取宠,但言退避,不务恢张。
用此之人,行此之政。
至乃安然通叛受侮,考之古训,虽使苟安岁月,戎车不驾,必非兴隆之兆矣。
今事会如此,乃是上天警悟圣主,深发独智,使惩艾既往,改纪国政,开中兴之运也。
夫以臣叛君,其事固逆,而以君避臣,其事尤耻。
此乃胜负之决,要在策画坚定,不轻退转耳。
苻坚以百万南伐,其视晋如石下之卵耳,又非有君臣逆顺之说也。
若如前日诸公所谋,小则引避,大则屈降,彼东山太傅独以何道而谈笑制胜哉!
阁下与丞相公所当慨然以古人自期,必不忍靡靡委委,循望实俱丧之覆辙也。
夫兴衰拨乱,全在人材,而其难知,尧舜犹病。
人之常情,好见其所长,而隐其所短,好逊志之语,而恶逆心之言,于是臣其所教,友不如己,而阿谀求合之士日凑其侧。
虑有遗策者吾不得知也,举有过事者吾不得闻也,其心非不以善为之,而卒陷于迷缪破毁者,无不由此。
人虽难知,而某独谓告之过则喜,闻善言则拜,集众思,广忠益,不甘受佞言,而貌敬正士者,乃知人之本也。
人无不知,则于扶颠持危,兴衰拨乱,无不如志,又何必役其心思,劳其耳目,区区于事为之末乎?
今圣上亲御六师,两公夹辅王室,其当明大义,攘群丑,申严赏罚。
保固上流之大略已具之丞相书中,望枢密一见之,而此所陈亦欲丞相兼听而并观也。
夫不待下问而先自献言,诚以知素深,思效万一耳。
仰维宏度,必赐开纳。
寄张相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三、《斐然集》卷一八
即日秋凉,恭惟锋车入觐,神天所相,钧候万福。
某久违荧座,瞻仰实勤。
九月缘大人趋召至池阳,忽得宫祠之命,势当就养,遂复丐閒。
冬初离去行朝,间关江西道中
今夏才达湘潭,侍下传闻总师出关,已次襄汉,即尝修布尺牍,少叙区区,道途多艰,未知得彻钧听否。
近有自会稽来者,窃承上念忠勋已正,爰立之拜,遐方幽僻,未睹制书。
然中外倾心,为日已久。
建中兴之茂业,今也其时。
昔三老董公汉王以灭项籍之道,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
晋文始伯,登有莘以观城濮之众,曰:「少长有礼,其可用也」。
立国治军之要,不过是二言矣。
若夫黜邪登正,修明百度,去乱从治,镇抚百姓,所以成此者也。
相公今既当轴处中,运动四海,切惟成画素定,以次施行,必有以大慰苍生垂绝之望。
独恨固陋,莫由自近陪东閤后尘,终日正言,少裨知遇。
又不敢从事于刀笔末礼,重以浼渎依归之诚,寔恃鉴照。
气序向冷,徒御远劳。
仰冀上副睿衷,精调鼎食。
上皇帝万言书建炎三年九月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六六、《斐然集》卷六、《中兴两朝圣政》卷六、《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七、《崇古文诀》卷三三、《宋史》卷四三五《儒林传》五、《历代名臣奏议》卷八六、《经济类编》卷二七、《楚纪》卷五七
九月二十一日承奉郎、试起居郎胡寅谨沐浴百拜,上书皇帝陛下:伏睹诏书,以敌人侵陵,备禦不给,遂有移跸之意,右顾岳鄂,左趋吴越,安危利害,下询群臣。
臣时骇然,不意清问之及此,何者?
陛下自钱唐来幸江宁也,有诏曰「以援中原」矣。
及至江宁,以旧邸之名,符启建之义,改为建康府,以昭受命之祥也,有诏曰「兴邦正议于宏规」矣。
继而深惩维扬之祸,遣奉隆祐太后,以六宫及百司不与军旅者之南昌也,有诏曰「朕与二三大臣、帷幄宿将,坚守不动,誓有一死,以答群生」矣。
前后三诏,近在半年之中,而今来诏音不同如此。
退伏思念,至于旬时。
陛下以安危利害访于在庭,苟或虑之不精,计之不审,以害为利,以危为安,偷顾目前,妄有建白,则其负诬圣明,迷误社稷,罪在不赦。
辄陈愚见,不避斧钺,泛论建炎谋国之失,而陈拨乱反正之计。
念时事之迫切,仰德义之广大,冀功效之可立,忘触冒之难恕,惟陛下留神省察。
臣闻孔子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今臣所陈不免追咎既往者,盖谓建炎已来有举措大失人心之事,今欲复收人心而图存,则既往之失不可不追咎,不可不改故也。
一昨陛下以亲王介弟受渊圣皇帝之命,出师河北
二帝既迁,则当纠合义师,北向迎请。
而遽膺翊戴,亟居尊位,遥上徽号,建立太子,不复归觐宫阙,展省陵寝。
斩戮直臣,以杜言路;
南巡淮海,偷安岁月。
敌兵深入陕右,远破京西,漫不治军,略无捍禦。
盗贼横溃,莫之谁何,无辜元元,百万涂地。
怨气上格,日昏无光,飞蝗蔽天,动以旬月。
方且制造文物,糜费不赀,猥于城中,讲行郊报,朝廷动色,相谓中兴。
敌骑乘虚,直捣行在,匹马南渡,狼狈不堪,淮甸之间,又复流血。
逮及反正宝位,移跸建康,不为久图,百度颓弛。
淮南宣抚,卒不遣行,自画大江,轻失形势。
一向畏缩,维务远巡。
军民怨咨,如出一口。
存亡之决,近在目前。
凡此节次十馀条,皆所谓举措失人心之大者也。
自古衰亡,固不足道,请以中兴者言之。
少康、周宣王、燕昭王、越勾践光武,莫不任贤使能,修政事,治军旅,而其奋发刻厉,期于必成者,则又本于愤耻恨怒之意,不能报怨,终不苟已,所以光复旧物,各称贤君。
未有乘衰微决绝之后,窃窃焉因陋以为荣,施施焉苟且以为安,而能久长无祸者也。
为陛下计,当如何?
黄潜善、汪伯彦、颜岐顾以乳妪护赤子之术待陛下,曰:「上皇之子殆将三十人,今所存惟圣体,不可不自重爱也」。
曾不知太祖勤劳取天下,列圣兢业嗣守,不敢坠失。
今也宗庙为草莽堙之,陵阙为畚锸惊之,堂堂中华,戎马生之;
赫赫帝图,敌骑营之。
然则潜善、伯彦所以误陛下,陷陵庙,蹙土宇,丧生灵者,又岂燕昭、越践、光武之比乎?
本初嗣服,既不为迎二帝之策,因循远狩,又不为守中国之谋,以至于今,德义不孚而号令不行,刑罚不威而赏爵不劝。
巡幸所至,民以淮甸为戒;
驻跸所在,人以敌至为忧。
东南之州郡几何,翠华之省方无已,若不更辙以救垂亡,则陛下永负孝弟之愆,常有父兄之责。
人心已去,天命难恃。
虽欲羁栖山海,跋履崎岖,臣恐非所以为自全之计也。
为今之策,愿陛下一切反前失而已,则必下诏曰:「继绍大统,出于臣庶之谄而不悟其非;
巡守东南,出于侥倖之心而不虞其祸。
经涉变故,仅免危亡。
盖上天警戒于眇躬,俾大宋不失于旧物。
金人以无厌之求,喋血中华,蚕食并吞,扶立僣伪,以乱易治,俾臣作君。
朕义不戴天,志思雪耻。
父兄旅泊,陵庙荒残,罪乃在予,无所逃责」。
以此号召四海,耸动人心,不敢爱身,决意讲武。
然后选将训兵,戎衣临阵,按行淮甸,上及荆襄,收其豪英,誓以战伐。
天下忠义之士,必云合而景从,天下武勇之夫,必响应而飙起。
国用不足,于此不患无财,甲马不强,于此不患无备。
有道多助,孰不顺之?
秦陇虽遥,壮士骁骑即可坐致;
齐鲁虽失,饶财厚货必自竭输。
陛下凡所欲为,孰不如志?
其为利害,岂与退保吴越、日就灭亡同年而语哉!
臣不自量,每切愤叹,既未能被坚执锐,先启戎行,而服业简编,讨论古昔,固当忘其昧陋,少赞经纶。
辄为陛下画中兴之策,莫大于罢和议。
盖和之所以可讲者,两地用兵,势力相敌,利害相当故也,非强弱盛衰不相侔所能成也。
而其议则出于耿南仲,何也?
渊圣皇帝在东宫,当宣和季年,王黼欲摇动者屡矣。
南仲东宫官,计无所出,则归依右丞李邦彦
邦彦其时方被宠眷,又阴为他日之计,每因王黼谗说,颇曾解纷,亦缘上皇仁慈,本无移易太子之意也。
既而渊圣嗣极,递迁前朝大臣,而邦彦次相
金人遽至城下,邦彦谐谑小人,乌知远虑,遂献和议,而南仲宫傅之重,方奉椒房出奔,闻六飞坚守,至陈留而返,自愧其失,因附邦彦而沮种师道击敌之谋。
于是覆邦之患,滋蔓而起,分朋植党,必欲自胜。
主战伐者,李纲、种师道两人而已。
几会一去,国论纷然,中制河南之师,必使陷没,以伸和议之必信。
二帝远去,宗族尽徙,中原涂炭,至今益甚者,本缘南仲主持邦彦,以报私恩,不为国虑之所致。
其朋徒附合,狠忮胶结,宁误赵氏,不负耿门之所为也。
使其可和,则渊圣执德不坚,驯致祸败,而陛下卑辞厚礼,避地称臣,无所不用其极!
乞和之使接武于道,宜其少缓师矣,何乃累年而尚无效耶?
自古中国盛强,如汉武帝、唐太宗,其得志边方,必并吞扫灭,以示广大,侮亡取乱,极其兵力而后已。
中国礼义所自出也,恃强凌弱犹且如此,今乃以廉退慈仁君子长者之事,望于侵凌强暴反覆无常之尼雅满,岂有是理哉!
若以为强弱之势绝不相侔,纵使向前,万不能抗,则自古徒步奋臂,无尺寸之地而争帝王之图者,彼何人哉!
伏望陛下明照利害之原,罢绝和议,刻意讲武,以使命之币为养兵之费。
此乃晋惠公征缮立圉之策,汉高迎太公、吕后之谋,断而行之,坚确不变,庶几敌人知我有含怒必斗之志,沙漠之驾,或有还期。
不然,则今僻处东南,万事不竞,纳赂则孰富于京室,纳质则孰重于二帝,馈子女则孰多于中原之佳丽,遣大臣则孰加于异意之宰辅?
深思远虑,反覆计之,所谓乞和必无可成之理。
昔北敌至澶州王钦若、陈尧佐请幸吴蜀,惟寇准劝亲征。
及成功之后,钦若羞恨无以藉口,则撼真宗,曰:「当是时寇准亦岂有好计,但是热血相沃,譬如博钱,以陛下为孤注耳」。
使人君不明,则钦若之言为爱君,而寇准之功为幸胜。
今之议和者,其情状一一出于此。
苟能息绝其议,陛下不藉之以塞民望,大臣不藉之以宽己责,则必为善后之图矣。
夫事有缓急,治有先后。
既定议讲武,则其馀庶务,有日力不暇给者,当置行台以区处之。
今典章文物,一切扫地,百司庶府,殆为虚设。
其必不可缺者,惟吏部户部为急。
诚使江淮两浙湖北并依八路法慎监司而付之,则吏部铨事亦复减省,不过置侍郎一员、郎官两员、胥吏三十人,则所谓磨勘封驳奏荐常程之事,可按而举矣。
户部所以治天下财赋也。
今四方供贡久不入于王府,往往为州郡以军兴便宜截用。
经常一坏,未易复理。
窃观行在支费,每月无虑八十万,惟以榷货、盐利为无穷之源耳。
故臣谓宜置行台,或建康,或南昌,或江陵,审择一处,以安太后六宫百司,以耆哲谙练大臣总台,谨守成法,从事郎吏而下,不轻移易,量留兵将,以为营卫。
户部计费调度以给之,其虚名无实徒费国用之所,一切省罢。
陛下奉庙社之主,提兵按行,广治军旅,周旋彼此,不为定居。
惟是侍从臣寮、师臣监司、要害守牧,则当加意,以时进退其贤不肖功罪之著明者。
而馈饷之权,自宜专责宰相,而选委发运以佐行于下,如汉委萧何关中,唐委刘晏以东南。
经制得人,加以岁月,量入为出,何患无财?
所谓宰相之任,代天理物,扶颠持危,其责甚重。
非特早朝晚见,坐政事堂,弊弊然于文具无益之末,移那阙次,以处亲旧,济其私欲而已也。
古之人君临政愿治,必委任宰相,岂徒体貌崇重,一听其所为,亦必深相提策,务为明白,计日累月,以考功绪。
陛下视今日国势,孰愈于前日乎,此在宸心所自鉴照,臣未敢深论也。
夫大乱之后,风俗靡然,躬率而丕变之者,则在陛下务实效,去虚文。
夫治兵必精,命将必贤,政事必修,誓戡大憝,不为退计者,乃孝弟之实也。
遣使乞和,广捐金币,不耻卑辱,冀幸万一者,为孝弟之虚文也。
屈己致诚,以来天下之士,博访策略,信而用之,以期成功者,乃求贤之实也。
未见贤若不克见,既见则不能由之,或因苟贱求进之人,遂乃例轻天下之士,姑为礼貌,外示美名者,为求贤之虚文也。
听受忠鲠,不惮拂逆,非止面从,必将心改,苟利于国,即日行之者,乃纳谏之实也。
和颜称善,泛爱其说,合意则喜之,不合则置之,官爵所加,人不以劝,或内恶其切直,而用它事迁徙其人者,为纳谏之虚文也。
将帅之材,智必能谋,勇必能战,仁必能守,忠必不欺。
得是人而任之,然后待以恩,御以威,结以诚信,有功必赏,有罪必刑者,乃任将之实也。
庸奴下材,本无智勇,见敌辄溃,无异于贼。
与之亲厚,等威不立,赐予过度,官职逾涯,将以收其心,适足致其慢。
听其妄诞张大之语,望其朴实用命之功者,为任将之虚文也。
简汰其疲老病弱,升择其壮健骁勇,分屯所在,置营房以安其家室,聚粟帛以足其衣食,选众所畏信者以董其部伍,申明阶级之制,以变其骄恣悍悖之习。
大抵如周显德年中世宗命我太祖之意。
然后被之以精甲,付之以利器,进战获首虏则厚赏,死则恤其妻孥,退溃则诛其身,降敌则戮其族,令在必行,分毫不贷者,乃治军之实也。
无所别择,一切安养姑息之,惟恐一夫变色不悦,幸无事则曰大幸矣,教习击刺,有如聚戏,金鼓之节,旗帜队伍,皆习敌人之所为,纪律荡然,虽其将帅不敢自保者,为治军之虚文也。
部刺史二千石必求明惠忠智之人,使久于其官,惩革弊政,痛刈奸赃,以除民害,虽军旅骚动,盗贼未平,必使宽恤之政实被于民,固结百姓将离之心,勿致溃叛者,乃爱民之实也。
诏音出于上,虐吏沮于下,诳以出力自保,则调发其丁夫,诱以犒设赡军,则厚裒其钱谷、弓材弩料、竹箭皮革。
凡干涉军须之具,日日征求,物物取办,因缘奸弊,民已不堪,乃复蠲其税租,载之赦令,实不能免,苟以欺之者,为爱民之虚文也。
若夫保宗庙,保陵寝,保土地,保人民,以此六实者行乎其间,则为天子之实也。
陵庙荒圮,土宇日蹙,衣冠黔首为肉为血,以此六虚者行乎其间。
陛下戴黄屋,建幄殿,质明辇出房,雉尾金炉,夹侍两陛,仗马卫兵,俨分仪式,赞者引百官以次入奉起居。
既退,宰相大臣卑卑而前,󲦤笏出奏,司辰唱辰正,则驾入而仗出矣。
以此度日,而国势益卑。
粘罕者昼夜厉兵,跨河岱,电扫中土,遂有吞吸江湖,蹂躏衡、霍之意。
吾方挟持虚器,茫茫然未知所之。
此则为天子之虚文也。
伏望陛下留意实效,勿爱虚文。
于此七者,奋发慷慨而力图之。
宿卫单弱,国威销挫,臣尝言乞早勾发京师卫士赴行在,又降等杖于两浙福建、江东西、湖南北、四川、两广,抽拣禁军贡发充御营正兵,增厚其月廪,精加训阅,陛下自将之。
天子之军既强,则中国之变自弭。
汉高祖尝大败于成皋矣,与数骑渡河入张耳、韩信军,夺其印,易置诸将,军遂复振,此得御将之大权。
虽知如韩信,且莫能测,宜其取秦灭项甚易。
陛下今欲于刘、韩、张、辛四人之兵有所移易废置,臣知其不能矣。
权既偏重,柄既倒持,彼必谓陛下不能一日而舍之,夷踞桀骜,日以滋起。
陛下以孤立之身寄于其上,安能使此四人者常无怨怒,相激而不为变乎?
刘、苗之乱,率尔而作者,坐此故也。
汉献帝时主柄下移,不能自立,李傕、郭汜以偏裨小将,互劫乘舆,至以臭牛之骨,与进馔,万乘人主为叛臣所质,此既往之鉴也。
臣谓今日见在兵必不可用,既未有以大更易之,莫若先集天下劲兵以强御营之势,然后可以弹压悍将骄兵。
悍将骄兵既不敢妄动,就纪律,则四方横溃之军及群起不逞之盗,必自贴息。
犹有披猖不轨者,遣偏师以锐卒往禽灭之,遂罢招安之策。
况陛下以雪耻复仇为己任,仗大义而行,天下凶顽不义之徒,固将敛衽倒戈而听驱使之命矣。
光武为铜马帝者,用此道也。
东南之禁卒既起,则又命福建团结枪杖手,建、汀、南剑邵武四郡精选万人,各择其土豪使部督之,各屯本处以俟兴发。
两浙募水手,并选发诸州撩湖捍海等兵,尽付水军,教习战舰。
命江东西、湖南北募弓手,以在官閒田给养之,人得一顷,正税之外,其馀科须一切与免。
广西及辰、沅、鼎、靖于见数峒丁,实料有技能壮勇者,不取虚数,分番践更,屯戍襄阳,为山林溪谷之援。
京西淮南荒废无主之地为屯田,招集两河、山东及本路流徙之人,略依古法均节之,择强武者训习,使且耕且战。
文武臣中有明习营屯之事肯承任者,用以任之。
凡此六条,虽非讲武必为之急,亦不可不为之助。
陛下试使执政大臣委弃簿书细故,勿设他说以相论駮,日夜图回,择人而为之,必见绩状。
于是时而兵不强,敌不畏,盗不息,然后可以归之天命,无所复为矣。
不然,是自弃也。
陛下苟有自弃之心,而欲于目前三四庸将、数万溃卒中求为久安,三尺童子亦知其不能矣。
或者必曰:军旅之兴,民最受弊。
今若如前所陈,恐未能有损于强敌,而先已自残其民矣。
则臣应之曰:自敌南牧以来,国家岁岁以和好自处,未尝敢以兵刃北向,凡以爱民,恐劳之也。
然大河以南,连亘数十州之地,城覆民屠,不可胜计,岂用兵之罪耶?
设有一城一邑能率厉兵,誓以死战,一郡不克,一郡继之,不犹愈于束手屈膝,毙于白梃之下哉!
惟在任将相使处置合宜,则虽使民以死,尚且不怨,况欲用兵以保卫赤子乎?
光武既灭新莽之后,东征西战尚十馀年,而后天下大定。
当时岂无劳民费财之事,所计者大则有所不暇恤,顾能于军旅扰攘之,常有爱惜生灵之意,故天助而人归之。
苟坐视四海流血而避用兵之劳费,则是舜不当征苗,启不当讨扈,高宗不当伐鬼方宣王不当伐猃狁。
以噎废食,非通时务经国之远猷也。
自古图王霸之业者,必定根本之地而固守之,而非建都之谓也。
陛下家世都汴,舍汴都焉?
今欲用关中而制山东,则力未能至。
按南渡六朝之遗迹,则舍建康不可。
虽然,欲谋进取,则非坚坐不动之所能。
必观进取形势之便,用之而图成。
臣窃谓惟荆襄为胜。
春秋之世,楚尝以是抗衡上国,窥周问鼎。
三国割据,曹操孙权荆州刘备,则失箸而骇。
六朝建立,虽南北之形已判,亦必增重上流。
庾亮经略中原,则先分戍汉沔。
宋太祖欲伐魏,则先广襄阳资力。
晋何充荆楚国之西门,地带赵、蜀,得人则中原可定,失人则社稷可忧。
湖北京西,虽无大险,然方城为城,汉水为池,管仲之所不敢轻。
盖地近中州,上下不过千里,其要害易守,非如淮泗汗漫,平原按衍,四通五达,易入而难也。
曹操用兵,彷佛孙吴,而赤壁败亡,几于不救,则难易之势可见矣。
诚能屯唐、邓、襄汉之田,以养新兵,出广西、武陵峒丁,并施、黔、獠军筑坚垒列守汉上,阻以水军,经以正军,纬以弓手民军,牵制江、黄,呼吸庐、寿,则进取之基立。
然后陕西声气血脉通达,而骑卒可至,川广之富皆犹外府,易以拱挹。
其比于漂泊大江之南,栖伏东海之滨,险易利害,相去远矣。
建康固是六朝旧都,甘守偏隅,迁延国祚,亦何不可?
臣独以为不可焉,盖为陛下之责与晋元帝不同故也。
西晋刘聪吞并,无复能立,怀、悯两君皆以弑殒,故元帝琅邪王,又凭王敦专制淮南十年之威,起而缵祚,然传世十帝,享国百年,强臣内叛,边骑外迫,其得仅存,犹缀旒耳。
当时非无谋臣猛将提重兵出入,终不能复取中原者,非独天运,亦势使然也。
今陛下之父兄在敌固无恙,穹庐蛮帐,羁栖杂聚,其衣服饮食居处动静,岂得比中国民庶中人之奉哉!
其闻陛下嗣登宝位也,必日夕南望曰:「吾有子弟为中国帝王,吾之归庶有日乎」?
痛维愁荒屈辱之,发此念,为此言,于今三年,日迫月切。
而献谋者方欲导陛下南狩,日远日忘,遂无复国之心,别求建都之所,此臣所深不喻也。
河北、河东之民知朝廷不复顾思,已甘心事敌,山东京西、淮甸之民犹冀陛下未忍遽弃,若更迟延岁月,无以及之,则怨恨陛下而为敌国者,所至皆然,亦何必粘罕邪?
于此而欲建都,非特不可,亦必不能矣。
故臣愿陛下先命吕颐浩、杜分部诸将过江,广斥候,治盗贼,自以精兵二三万为舆卫,于稳密州郡速置营屋,以安存其所谓老小者。
陛下提此兵渡江而北,缓辔而上,遣使巡问父老,抚绥挺刃之馀民。
至于荆襄,规模措置为根本之地,犹汉高之于关中光武之于河内
虽巡历往来,征伐四出,而所固守必争而勿失者,以荆襄为重。
陛下方富于春秋,非如昔人白首举事,觊万一之成者。
诚能坚忍耸厉,坐薪尝胆,悠久为之而不能济,则书传所载周宣王光武之事,皆为妄言以欺后世,无足矣。
陛下聪明洞照,必不谓然也。
上世帝王为治之道,敦睦宗族,强本弱枝,所以巩固基扃,延佑命,故三代有天下皆传数十世,而周又特为长久,盖以大建宗室,以自藩屏故也。
原其用心,盖以天下为公而不以为私分,非如后世以智力把持之,褊心多忌,虽有骨肉懿亲,眄眄然不借以尺寸之,而恐其伺便轧己。
亡秦是已。
汉以为鉴,遂大封同姓,非刘氏不王。
及其久也,光武、刘备皆以宗室倡义而起于灭绝之后。
汉高固欲为久远无穷之虑,非为其一身也。
以为不如是不足以大庇子孙,万世血食。
然则封建宗室者,乃固守天下之要术也。
今陛下之族北去者众矣,所幸免亦几何?
黄潜善、郑瑴小人之见,本无远识,谓陛下以支子入继,又不缘传付之命,国步未夷,恐肺腑之间不无非望之冀。
考其行事,必曾进言恫疑虚喝,以恐动宸心。
故自南郡以至维扬,诛窜之刑,疑忌之意,相寻继见。
虽其罪戾或自贻戚,然亦恐未必尽出治亲齐家之美意。
审如是,欲以保国而延历,难矣。
今宜于同姓不问亲疏,选择贤才,布之内外,广加任使,其望实杰然出众者,陛下宜留之宿卫,夹辅王室。
其有克敌戡难之功者,宜渐为茅土之制,星罗而棋列,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以续国家如线之绪。
使仇敌知赵氏之居中国者尚如此其众,既失而得复者,非独陛下一人而已。
则其扑炎火之横心,立异姓之逆谋,庶其少息乎?
夫创业垂统之君,必立纲纪以遗子孙,继世承序之君,必守纲纪以法祖宗。
纲纪存则存,纲纪亡则亡,所系如此。
夫一君子进,众小人未必退,一小人进,则众君子必退矣。
势不两立,而于君子为难,盖其道固如此。
仁宗皇帝在位最久,得君子最多,小人亦时见用,然罪著则斥之,君子亦或见废,然忠显则收之,故其成当世之功,贻后人之辅者,皆君子也。
王安石则不然,斥绝君子,一去则不还,崇信小人,一任而不改。
故其败当时之政为后世之害者,皆小人也。
仁宗皇帝所养之君子既久且远,日以消亡矣。
安石所教之小人方新而近,其蕃息未艾也。
所以误国破家至毒至烈,不知已时。
然则,陛下欲求君子而用之,而不爱爵禄以待其人,岂非甚不易得者乎?
君子未得,而已试无堪、败事显著之小人,稍稍类聚,其未至则召之,惟恐其不来,其既至则用之,惟恐其不速,混然杂进,其党必集。
所谓悔过用贤之意,与陛下反正之初绝不侔矣。
陛下土地金帛能有几何,岂堪此辈大言轻舍,尽输之敌国耶?
将以汲引豪杰,延致英雄,而标的如此,是犹却行而求前,北辕而适越尔。
夫以贤治不肖,此治平以前陛下之家法;
以不肖治贤,此熙宁以后陛下之家戒。
矧当今日,否塞之气充牣于中原,阴长之滋勃兴于兵革,非得希世异材,上下内外迭任交用,泰何由复,而否何由倾乎?
此纲纪国家之一事也。
右文左武者,有国不易之道。
汉高祖韩信、彭越,不以加于萧、曹;
光武贾复、耿弇,不以加于邓禹
唐太宗李靖、李绩,不以加于房、杜;
蜀先主用关、张二公,不以加于诸葛孔明
非独其礼文等降不同,其诚心所以待遇之亦异。
今儒学衰息,未有巨贤硕德屹乎朝廷,以收运筹指踪之功。
陛下所深恃以为心膂爪牙者,惟三四庸将耳。
夫此数人者以近时论之,曾不足以当种师道之厮役,况望古昔名将乎?
而偃蹇厖然,当负重寄,使平寇盗,尚或未能,岂敢冀其向敌人发一矢也?
自愧无以塞责,则大言诡论以上欺睿听,慢辞倨礼以下视朝士,谓今日祸乱皆文臣所致耳。
敌人方强,不可与争锋,必以退避自保。
乘时而动,又不钤勒其众,动则溃,溃则盗,盗则招,招则官,反复循环,无有穷已。
其为国家之害,岂文臣所敢望哉!
窃闻陛下推心抚之,失于太厚,出入内禁,不以时节,小人不知义理,习于所熟,以为君臣上下犹朋辈然,恃凭威灵,无有纪极。
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鲜矣。
臣愿陛下委大臣以心腹,待近臣以礼貌,当使南衙朝士气势重于此徒。
天下抱才自爱之人,必愿立于左右,缓急之际,必有能为陛下竭忠尽节不愧古人者矣。
樊哙为伍,韩信犹羞之,况儒士乎!
臣参奉内朝班缀之后,欲求近臣如汲黯之流,气折淮南,多得羸驱弊舆,惴惴然于长戟大马,卒伍贱人皆得以恶声谁何之,不敢正色忤视,少拂其势。
从臣如此,况其下者乎!
唐制,监察御史秩七品,衣绿,至卑也。
然衔命出使,则节度使且櫜鞬郊迎。
本朝沿此意,郎官出使,则序位在转运使之上。
凡此盖欲尊重天朝,习民于上下之分也。
故事,宰相待漏院三衙管军于帘外,倒仗声喏而过。
吕夷简为相日,有管军忽遇于殿廊,年老皇遽,不及降阶而揖,非有悖戾之罪也,夷简上表求去,以为轻及朝廷,其人以此废斥,盖守分之严如此。
今见其分庭抗礼矣。
推此类非一日长不已,陛下不为之别异表著,是自削堂陛,无复等威,亦将何所不至哉!
此纲纪国家之二事也。
治天下者必取笃实躬行之士,而舍浮华轻薄之人,所以美教化,善风俗。
本朝自熙宁以前,皆守此道,至王安石以佛老之似乱周孔之实,绝灭史学,倡说虚无,以同天下之习。
其习既同,于今五十年,士以空言相高,而不适于实用,以行事为粗迹,曰不足道也。
其或蹈规矩,守廉隅,稍异于众,则群嘲而族笑之,以为异类,纷纷肆行,以至败国。
二帝屈辱,羿、莽擅朝,以为是适然耳。
伏节死难者不过一二人,此浮华轻薄之为害也。
夫欲变风移俗,惟系上所好恶。
韩琦、富弼在朝,文武两班升朝官以上即不许自陈磨勘,皆听检举,所以养劝廉耻,恢张四维,故当时人知自重,风俗忠厚。
至今乃有身为从臣而自陈磨勘,乞覃恩转官,不以为耻者矣。
推而上之,见利必忘义,贪得必患失,遗其亲,后其君,背叛篡夺,便可驯致,此明君之所甚畏而深戒者也。
今万化之原,本于陛下,苟力行孝弟,则天下忠顺者来矣。
好贤远佞,则天下名节者出矣。
赏清白,则贪污者屏矣。
崇行义,则奔竞者息矣。
旌能实,则谬诞者惩矣。
贵忠厚,则残刻者远矣。
苟反此道,则颓波日漫,必至于糜烂而后已。
至于文辞之丽,言语之工,倒置是非,移易黑白,诚不宜任用,以为浮薄之劝也。
靖康二年著作郎颜博文佞谀张邦昌,则曰「非汤武之干戈,同尧舜之禅让」。
及为邦昌作请罪表,则曰「仲尼从佛肸之召,本为兴周;
纪信汉王之车,固将诳楚」。
博文,近世所谓能文之士也。
其操术反复如此,故廉耻道消,四维大坏,则社稷随之,陛下利焉?
此纲纪国家之三事也。
法度者所以治天下之具,号令者所以行法度之几,而信义者所以出号令之实也。
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圣人重,至于易死,疑若太过。
鄙夫陋儒以智诈谲诡为术者必忽此言,然真宗澶州契丹结盟,契丹守之百有二十年不敢先动。
宣和宰相王黼一旦败盟举兵,结远夷,伐与国,取景德誓书还之天章阁,天地鬼神所临重誓,自我背之,遂使敌人得以藉口。
夫金人憾于我哉,皆契丹惎之,假手借兵,报灭国之怨耳。
失信之祸乃至于此,孔子之言良不为过。
而近日以来,朝廷失信于民尤甚。
臣不能遍举其目,但如所谓「前降指挥更不施行」,如所谓「已差下人别与差遣」,此等奏语,必日闻于冕旒之侧矣。
陛下何惜,不敕大臣俾审熟思虑,而直为此反汗之失,以欺骇四方之听乎?
今外州郡专制,不禀朝命者多有之。
所恃以指挥役使,惟在号令。
出之不审则轻,守之不固则疑,轻而且疑,则制命之不在陛下矣。
承受既数,奉行实难,不曰略与应破指挥,则谓早晚必又更改。
近在朝廷,尚有此风,远而四方,从可知矣。
陛下纵有真贤实能付之民社,仁政惠泽播之黔黎,以是之故,何由责其功效?
百姓虽愚,然习于知见,必谓朝廷之令率皆诳我。
是心一萌,奸雄得以诱之矣。
此纲纪国家之四事也。
郡守县令者,亲民之官。
监司者,统临州县之长。
天下之治起于一县,县治则州治;
州无不治,则天下治矣。
明主必择居此之人,既得其人,必久任之,以考功罪之实,而施赏罚焉。
近日已来,朝廷移易郡守监司,无月无之,殆不可胜纪。
东南路分不过十数,何为纷纷如此?
陛下宜察其故矣。
谓其不才而罢之耶,则曷若考慎于未命之前也。
顾恐未必然,特出于用事者之私意耳。
民力已困,财用已竭,溃兵剧贼方羊乎其间,戎务军须交制乎其上。
朝廷忧劳叹息,而未能救,尚忍不为择忠信之长、慈惠之师,以抚绥之乎?
臣愿深诏大臣,自今已往,于郡守监司县令,断以三年为任。
非有大过,勿轻移改,县令不许辄从奏辟去官。
其有贪污为民害者,举祖宗法痛惩治之。
仍许内外侍从官举所知堪为令者,岁一人,后不如举,贬秩示诫。
留意此事,庶几斯民于鼎沸之中有苏息之望。
又今吏部无阙以待入官之人,士无所得禄,一切苟且,求权摄以度日,见居官者不能胜任,逆避患害,则求差檄干办之名,苟营俸,无复宿业之志,欲事治而民安难矣。
今欲乞专委诸路帅臣、转运、提刑,不以远近,共限一季,申明部内见任及阙官已授未到职位姓名,参三司之实,付吏部为案柢以行差注。
诸有以便宜从事辟置官属者,必用曾任令录以上无过犯人。
其奏补出官及曾以不无治状罢者,不听奏举。
奏补人必依旧法试铨,无铨则于逐路运司岁一试之,仍增时议问策各一首,精其选,少其数,中格则出官,以绝请求贿赂冗食之弊。
肃清仕路,政在得人。
此纲纪国家之五事也。
臣禀赋凡下,无大过人,然夙夜思之,又考之往古,之公论,所得如此。
于当世之务虽未能尽,亦可见其大概矣。
维陛下动心加虑,反复而求之,隆宽降意,开纳而听之。
万一可行,则至诚恻怛,奋乾之健而速图之。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以为今日难于前日,安知后日不又于今日乎?
往者虽不可复追,不当谓无可为者而遂已也。
天定胜人,大福不再,深可忧惧。
今年之,震雷大雪白虹贯日,中有黑子,钱塘之变,实先垂象。
恭以上天之仁,眷顾陛下恳恳至厚,所以申命用休者不啻再矣。
陛下出于屯难,侧身怨艾,亲近书史,引对多士,减彻玩好,躬亲庶政。
亦非复维扬之比,臣民共知,不可诬也。
然任至重者力必强,责至大者忧必深。
天下万姓以二帝之故,所望于陛下者,非止如是而已,乃闰月金犯大火,芒怒赫然。
九月朔旦日有食之,车驾复有思患预防之行,明堂遂虚,阳德大弱。
钱塘受辱之地,岂可再枉六飞?
县名柏人汉祖不宿。
若趋会稽,幸三衢,则地形穷僻,扈卫益劳,贡赋不通,财用益窘,道路艰阻,朝觐益稀,邮置迂深,命令益隔。
人知陛下无复兴之志,威权日削,无可瞻望,投戈四逸,孰能止之?
惟有臣区区之言,理明事顺,思迎父兄,誓报仇敌,奋志强厉,有进无退,庶足以感发军情,率先将佐于危绝之,求生全之道,此非怯懦畏避之所能济也。
不然,而姑恃天命之不庸释,是犹不耕于田,枵腹以待嘉谷之旅生;
不绩于麻,露肌以待野蚕之成茧,事理之必无者矣。
又惟斯民戴宋无二者,徒以祖宗德泽深厚,人未忍忘,虽甚涂炭,犹未瓦解,虽甚怨怒,犹未反叛。
然以比来巡幸所过观之,道傍里县之民,一切空尽,以避兵卒,其甚者田畴荒莱,室庐破毁,生聚不保,满目萧条,殊非来苏望幸之美。
传示四方,何以彰德
顷在建,已获敌人之觇者,以此知敌人虽负十全之势,而限以长江,不敢轻渡。
然屯驻山东,闻有数路并入之谋。
陛下不深委将相,早为防遏,但欲深寻幽远,则回顾州郡,复为虚邑,必曰:「君王尚且畏避,何以责我守城」?
民心睹此,安能久忍而无变乱?
若不望风纳款,以事敌人,必将推贤择能以自保治。
陈胜、吴广因民不忍,而刘、项乘之,秦遂灭亡者,盖本于此。
古人称中兴之治者曰拨乱世反之正。
秦不正而甚乱,汉高祖反之正而兴焉。
王莽不正而甚乱,光武反之正而兴焉。
隋不正而甚乱,唐太宗反之正而兴焉。
唐末五代不正而甚乱,我太祖皇帝反之正而兴焉。
反之正者,反易其道,究其败亡之由,尽更而去之,犹反覆手之易也。
今之乱亦云甚矣,其反正而兴之在陛下,其遂陵迟不振,亦在陛下。
敌人虽强暴,其亡可待,特恐中国豪杰因之而起,反我之乱,兴彼之治,则陛下之大事去矣。
天下记之,野史书之,善恶荣辱,垂之方来,后人观之亦犹今之视昔。
夫汤以七十里而有天下,楚以七千里而为雠人役。
粘罕之强未如秦,其横行于中国无人不怨,则有甚于始皇之于六国也。
东南形势,控带江山,兼有吴楚之地,坤维岭海,提封自如,非如汤以七十里而起也,而乞怜偷生之势,乃甚于楚之为秦役。
此臣所以日夜愤懑,为陛下痛惜,而伤大臣之过计也。
宗泽留守京师,一老从官耳,犹能致诚鼓动群贼,北连怀、卫之民,誓与同迎二帝,皆相听许,尅期密应者无虑数十万人。
不幸为黄潜善所恶,百方沮抑,愤悒而死,其志不就,群臣亦无敢以所谋达于宸听者。
以此知人心未厌二帝之德,何况陛下身为子弟,责孰加焉?
诚欲北向而有为,臣将见锄耰惨于长铩,奋臂威于甲兵,举四海惟陛下之用,决不为失策。
惟在陛下断与不断,为与不为耳。
五路事宜,张浚已行措置,今能使淮南、荆襄肘臂相应,山东合从,则敌人所守者数千里之地,兵分势离,批亢捣虚,攻其不备,多方以误之,不厌不退。
以十年为期,陛下必能扫除群氛,一清天步,修上京之庙貌,拜巩雒之神皋,远迓父兄,归安凤阙,再亲仪物,永固皇图。
陛下于时忧责方已,巍然南面,称宋中兴,永永万年,欣怀无斁。
其与惕息遁藏,蹈危负耻,有如今日,岂不天地相绝哉?
臣本疏外之踪,无所知名,误蒙眷求,擢侍左右,顾睐之温,宠遇之荣,多士流传,以为口实。
重惟司记注,掌书言动,丧乱已来,典籍废缺,官业不举,素餐是愧,况睹烽烟未息,敌骑凭陵,銮辂徬徨,民无死所。
臣于此日得近清光,有知不言,有言不尽,苟非畏祸,即是欺君。
震惧于衷,不能自已,戆愚抵冒,理合诛夷,宽仁如天,恃以无恐。
倘或其言可采,有补大猷尺寸之功,垂名竹帛,是古人之所荣,微臣之至愿也。
干渎威严,臣无任陨越俟罪之至。
代季父上刘帅求荐章启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斐然集》卷八
处黄绶之卑,心期寸进;
位青云之上,义必分光。
揆二理于古今,亶相求于交际。
爰伸竿牍,少布悃悰。
伏念某禀质甚冥,视躬未植。
幼闻诗礼,方趋独立之庭;
长值兵戎,几坠一经之教。
洎再逢于伯氏,乃重获于师资。
听弦歌则涵泳而醉心,请笔削则区分而授指。
倚春风之绿鬓,玩寒日之青编。
忠孝大闲,固欲飞腾于声寔;
文章小技,犹将掇拾于科名。
荏苒岁华,蹉跎心事。
迄缘友爱,敷奏遗言,式均缓带之恩,以启高车之渐。
上公置醴,念道义而慨怀;
乔岳颁香,俾寅恭而庀职。
得无咎无誉之已幸,岂有猷有为之敢图?
固合望绝攀升,心游淡泊。
靖共正直,庸克享于明灵;
斋戒吉蠲,庶仰崇于丕祚。
然念仕贵逢时而后遇,学当及壮而欲行。
既非英才颖脱之流,必假先达手援之力。
是以长卿被眷,于杨得意而难忘;
户牖受封,则魏无知而不背。
又况去就者荣辱之本,取舍者得失之原,在下士宜慎所依归,若大贤固公其采择。
是以张宗有用,阴兴不逞于私嫌;
王吉立朝,贡禹即萌于雅意。
用陈固陋,独浼高明。
某官德比圭璋,文摛藻火。
光风霁月,洒然胸臆之奇;
玉树瑶林,瑟彼尘氛之外。
奋由直道,自致夷途,羽仪早振于文昌,制作旋参于稷嗣
盍升两禁,尚畀十连。
文武殿邦,兼仗钺褰帷之盛美;
中和乐职,继投壶散帙之清标。
方且好善犹饥,见贤若渴。
谓世务舍人材则难济,如匠师虽扂楔以俱收。
众闻推毂之仁,咸起提衡之愿。
某荫于德宇,服在官箴。
龙坂乍登,视卢前而有愧;
鹗书未剡,从隗始以何惭?
耸听观于一时,开津途于万里。
惟公之惠,洁己而须。
崇正辨序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五、《斐然集》卷一九、《崇正辩》卷首、《文献通考》卷二二七、《荆川稗编》卷七○、《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卷七二、《南宋文录录》卷一四
《崇正辨》何为而作欤?
辟佛之邪说也。
佛之道孰不尊而畏之,曷谓之邪也?
不亲其亲而名异姓为慈父,不君世主而拜其师为法王,弃其妻子而以生续为罪垢,是沦三纲也。
视父母如怨仇,则无恻隐;
灭类毁形而不耻,则无羞恶;
取人之财以得为善,则无辞让;
同我者即贤,异我者即不肖,则无是非。
是绝四端也。
三纲四端,天命之自然,人道所由立,惟傲狠顽嚚则背违之,而毛鳞蹄角之属咸无焉。
不欲为人者已矣,必欲为人则未有沦三纲绝四端而可也。
释氏于此,丕单扫除,自以为至道,安得不谓之邪欤?
岂特此哉,人,生物也,佛不言生而言死。
人事皆可见也,佛不言显而言幽。
人死然后名之曰鬼也,佛不言人而言鬼。
人不能免者常道也,佛不言常而言怪。
常道所以然者理也,佛不言理而言幻。
生之后,死之前,所当尽心也,佛不言此生而言前后生。
见闻思议皆实證也,佛不以为实,而言耳目所不际,思议所不及。
至善之德尽于乾坤也,佛不知其尽而言天之上、地之下与八荒之外。
若动若植无非物也,佛不恤草木之荣枯,而闵飞走之轮转。
百骸内外无非形也,佛不除手足而除发须,不废八窍而防一窍。
等慈悲也,佛独不慈悲父母妻子,而慈悲虎狼蛇虺。
等弃舍也,佛独使人弃舍其财以与僧,而不使僧弃舍其所取之财以与人。
河山大地,未尝可以法空也,佛必欲之,而屹然沛然卒不能
兵刑灾祸未尝可以咒度也,佛必曰度之,而伏尸万物,烈焚沦没,卒不获度。
此其说之疏漏畔戾而无据之大略也,非邪而何?
今中国之教,无父无君则圣贤辟之,万世不以为过。
中国之治,弑父与君则王法诛之,人心不以为虐。
至于诡术左道,皆重加禁绝,所以扶持人纪,计安天下也。
释氏之说尽丽于此数者,吾儒反相与推尊归向,无乃有三蔽乎?
三蔽谓何?
一曰惑,二曰惧,三曰贪。
夫窥光于隙穴者,岂知日月之大明?
囿知于一物者,岂信阴阳之变化?
此凡民浅识也。
佛因而迷之,曰世界不可以数计,生死不可以世穷,于是不智者亦从而惑矣。
身拔一毛则色必慄然变,足履一刺则心必惕然动,此凡民懦气也。
佛因而惴之,曰报应之来迅于影响之答,幽冥之狱倍于金木之惨,于是不勇者亦从而惧矣。
迫穷患害,必兴饶益之想,谋及悠远,必为子孙之虑,此凡民贪情也。
佛因而诱之曰,从吾之教,则诸乐咸备,寿富不足言;
造吾之地,则超位高明,天帝不足贵。
于是不仁者亦从而贪矣。
吾儒诚能穷理养气而宅心,必无此三蔽。
有此三蔽,是衣冠身而众庶见也,是引夷貊入中国以为未快,又与禽兽同群而不知避也。
何乃不思之甚哉,无亦可悼之极哉!
虽然,贤智之士有出尘之趋、高世之念者,以事为胶扰,非清净妙圆之体也。
则曰吾岂有所贪惧,如愚夫之所期欤?
盖将求佛所谓无上法第一义者,悟彻此心耳。
乌乎!
尧、舜、禹、汤、文、武之德,衣被天下,仲尼、子思、孟轲之道,昭觉万世。
凡南面之君,循之则人与物皆蒙其福,背之则人与物皆受其殃,载在方册之迹著矣。
其原本于一心,其效乃至于此,不可禦也。
今乃曰事未足以尽吾本心,兼利万物为高士也,岂不犹食五谷而曰不足以饫,登太山而曰不足以崇者乎?
盍亦思圣人之言,穷万物之理,反求诸心乎?
今于圣人之言未尝思,于万物之理未尝穷,于志卑气馁伥伥然如逆旅之人也,乃率然曰妙道,非六经所能传,亦何言之易邪?
假曰孔孟有未尽者,故佛言之。
佛言其妙,所以出世,而孔孟言其粗,所以应世耳,其心则一也。
然则以耳听,以目视,以口言,以足行,饥而食,渴而饮,冬而裘,夏而,旦而动,晦而息,戴皇天,履后土,皆孔孟日用之常,佛者何不一槩反之而亦与之同乎?
同其粗而不同其精,同其心而不同其用,名曰出世,而其日用与世人无以异,乌在其能出乎?
故道不同,不相为谋,儒与佛不同审矣。
佛者未尝为儒谋,而儒之陋者无不为之谋,悦其受记之媚,承其外护之谄,张而相之,扶而兴之,至使著书名曰禦侮,非毁尧舜,诋讥孔孟,曾不以为疾也。
一有距西方之说者,则怵心骇色,若罪之在己,虽弑父与君,未足以方其怖且怒矣。
良心陷僻,乃至于此耶?
或者曰:凡子所言,皆僧之弊,非佛本旨也。
子恶僧可也,兼佛而斥之则过矣。
则应之曰:黄河之源,不扬黑水之波;
桃李之根,不结之实。
使缁衣髡首者承其教,用其术,而有此弊,是谁之过也?
尼父子君臣之道,经纪乎亿千万载,岂有弊邪?
惟其造作而无弊也,是以如天之覆,不待推而高,如地之载,不待培而厚,如日月之照,不待廓而明。
惟其造作而有弊也,是故曼衍其辨,张皇其法,防以戒律,而诅以鬼神,侈以美观,而要以誓愿,托之于国王宰官,劫之以祸福苦乐,而其弊久而益甚矣。
墨氏兼爱,其流无父;
杨朱为我,其流无君,非身自为之也。
孟子究极祸害,比之禽兽。
况其身自为之,又率天下而从之,其害源之所达,而祸波之所浸,千有馀年,丧人之心,失人之身,破人之家,亡人之国,漂泊滔怀,天下溺焉,莫之援也,岂曰弊而已乎?
梁武奉佛,莫与比隆,及侯景之乱,诸子拥重兵,图便利,云翔不进,卒殍其父,而后兄弟相夷,宗国亡灭。
彼于君臣父子之际,可谓澹然无情,不为爱欲牵矣,而道果如是耶?
或者犹曰:佛之意亦欲引人为善道,使人畏罪而不为,慕善而为之,岂不助于世,而何辟之深也?
则应之曰:善者无恶之名也,无父无君者,恶乎?
善乎?
自非丧心者,不敢以为非恶,孰与有父有君之为善乎?
道者,共由之路也。
不仁不义者,由乎?
不可由乎?
自非丧心者不敢以为由,孰与居仁由义之为道乎?
子悦其言而不覈其事,过矣。
或者又曰:夫在家以养口体视温凊为孝者,其孝小,出家得道而升济父母于人天之上者,其孝大,佛非不孝也,将以为大孝也。
则应之曰:良价之杀父,效牟尼之逃父而为之者也。
逃父避之于山而得道,不若使父免于思念忧勤,而亲其身之为全也。
杀父升之于天之非理,不若使父免于此逐馁殍而养其之为得也。
然则佛之所谓大孝,乃其父所谓大不孝耳。
借使佛之说尽行,人皆无父,则斯民之种必至殄绝,而佛法亦不得传矣。
人皆无君,则争夺屠脍,相残相食,而佛之党亦无以自立矣。
此理之易见者,彼非懵然不知也,特罔人以虚诞之言,善其悖逆之情。
聋瞽奸惰之徒,而安享华屋之居,良田之利,金帛之施,衣食之奉,泰然为生民之大蠹,不谓之异端邪说,谓之何哉!
是故仲尼正则佛邪,佛邪则仲尼正,无两立之理,此《崇正辨》所以不得已而作也。
上士立德以教变之,中士立功以法革之,下士立言以辞辟之。
吾,下士也,凡若干言,览者矜其志而左右其说,忠孝之大端建矣。